第062章 一覺醒來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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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鍾舸和將離、桂媽媽全都嚇了一大跳,而後將離守在門外,秦鍾舸與桂媽媽進了屋內,拉住拼盡全力想要推開棺木的雪衣。

  「小姐,使不得……」桂媽媽哽咽著道:「桂媽媽知道你捨不得大公子,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這棺開不得……」

  雪衣極力掙脫她,一把抓住秦鍾舸,「開棺!」

  見雪衣神色堅決,不容抗拒,秦鍾舸只能無奈地輕輕打開棺蓋。

  不知是因為如今是冬日,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棺內沒有一絲腐臭的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藥香,很奇怪很異樣的一股藥香。

  只見雪衣狠狠嗅了嗅,略一沉吟,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撫上司仲卿的屍體。

  桂媽媽嚇得臉色蒼白,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秦鍾舸一把拉住,「桂媽媽別著急,三小姐好像發現了什麼。」

  司仲卿身上的衣衫皆是他臨行前,雪衣親手給他準備的換洗衣衫,每一件衣角內側都繡著一個「卿」字,那束髮的玉笈和玉冠亦是容霜為他挑選的,就連他腰間的玉璜也是他臨行前所戴的那一塊,這些都是錯不了的。

  驀地,雪衣的手一滯,目光落在那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香袋上。

  怔怔看了良久,她突然低下頭去,眼淚簌簌落下,渾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輕輕摘下那一枚香袋,她小心地握在手中,放在胸前,輕輕一聲呢喃:「大哥……」

  後面便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是握著那香袋,緩緩跌坐在地上。

  「那是……」桂媽媽也跟著哽咽出聲,心痛道:「那是去年大公子生辰時,三小姐親手為大公子做的藥囊,裡面放的是一些清心寧神的花葯,沒想到大公子竟是至死都帶著這隻藥囊不放……」

  說到這裡,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緩緩走到雪衣身邊坐下,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肩,「三小姐若是心裡難過,就哭出來吧,你還有將離,還有桂媽媽……」

  雪衣將臉埋進桂媽媽懷裡,卻並未如意料中的放聲大哭,只是哽咽著一聲聲喊著「大哥」,手中的藥囊也越握越緊,指甲深深扎進肉里,雪白的衣袖染得一片嫣紅,她卻渾然不覺。

  秦鍾舸鼻子一陣陣酸澀,他實在是見不得這樣的場面,低垂著頭大步走出屋子。

  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下去,四下掌燈之時,司文蒼方才緩緩進了院子,看著正呆呆坐在靈前的雪衣,搖頭一嘆。

  「雪衣……」他艱難地開口,「為父知道你與仲卿兄妹情深,也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人死不能復生,為父相信仲卿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雪衣,你便聽為父一言……」

  不等他話說完,就聽到雪衣聲音平穩道:「明日下葬吧。」

  司文蒼驟然一愣,呆呆地看著雪衣,「你……你說什麼?」

  雪衣慢慢站起身,看著靜靜躺在棺內一動不動的那人,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輕輕撫上他的臉龐。

  而後,她沉聲喝道:「蓋棺!」

  秦鍾舸連忙照做,蓋上了棺蓋。

  司文蒼似是還沒有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雪衣,桂媽媽上前來小聲道:「老爺,今兒下午三小姐執意開棺,看了看大公子最後一眼,看到了她以前給大公子做的藥囊,哭了好大一會兒,之後便一直是這種平靜模樣,老爺,小姐她不會有什麼事吧?」

  聞言,司文蒼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放心吧,她心中悲痛是在所難免,休息一陣子就好。」

  說罷,竟是忍不住長長一嘆,搖了搖頭,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吩咐桂媽媽和將離,照顧好雪衣。

  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雪衣回過身來,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冷呵一聲,眼底泛起陣陣殺意,雙手緊緊握拳。

  入夜之後的司府如今是一片靜寂,一盞盞白色燈籠如同一隻隻眼睛,緊緊盯著司府中的每一個人。

  司文蒼已經發了話,明日司仲卿下葬,是以今夜不容喧譁吵鬧。

  風寒夜冷,夜風吹入屋內,吹動火苗不停跳動,像是隨時可能滅掉。

  雪衣身形晃了晃,險些摔倒,一道黑影適時逸入屋內,將她牢牢接在懷中,起身對著司仲卿的牌位垂首行了一禮,而後抱著雪衣出了門去,掠出府去。

  甫一出了司府大門,他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一匹俊俏的白馬便跑了過來,他帶著雪衣掠上馬背,輕呵一聲,白馬便朝著郊外駛去。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藥味兒,雪衣便知他是誰,一路上都把臉貼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任由他策馬疾行奔走。

  如此奔走約莫兩刻鐘時間,他終於喚馬停下,帶著她掠下馬背將她放下。

  怎料雪衣一直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他不由微微一笑,反手抱住她道:「若是這樣你會覺得好受一些,我便一直這麼給你抱著,可好?」

  雪衣伏在他胸前,輕聲問道:「夜青玄,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夜青玄太息道:「這便是好嗎?」

  而後想了想,反問道:「照這麼說,那你對我豈不是更好?畢竟,你我尚不相識之時,你便想著要嫁我,為我治病。那你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雪衣不答,良久,她長長一嘆,「若我只是利用你呢?」

  夜青玄挑眉,「那便互惠互利,如何?」

  聞言,雪衣喉間沒由來的一堵,她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緩緩鬆開了夜青玄的衣襟,放眼向四處望去。

  隱約可見身後是一片寬廣的空地,前方不遠處便是一道懸崖,就在兩人身邊不遠處,有兩棵古木相依而生,樹幹都很粗,至少要兩人合抱。

  雪衣轉過身來,後懸崖邊後退了兩步,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夜青玄點了點頭,跟上她,「司將軍出征之前,瀾王與樓夙的人曾有書信來往。」

  雪衣腳步驟然一滯,怔怔地看了夜青玄半晌,而後淒淒一笑,「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們……」

  說罷,她緊緊握拳,發出咯咯聲響。

  「雪衣。」就在她想要繼續往後退的時候,夜青玄一把將她拉住,用力帶進自己的懷裡,而後在她耳邊輕輕吐氣道:「我們成親吧。」

  他能感覺得到雪衣渾身輕輕一顫,繼而她淒笑道:「你別忘了,娘親剛剛走了不久,而今大哥又……」

  夜青玄語氣篤定道:「無礙,只要是在百日之內完婚,亦可。」

  雪衣忍不住問道:「為何?」

  夜青玄道:「成親之後,你想做什麼都沒人阻止,你還可以像現在一樣去做,只不過,那時候你是玄王妃,不會再有人這麼明目張胆地害你。」

  說罷,他輕輕嘆息,「我知道你脾氣倔得很,可是我還是不想你什麼事都獨自一人去面對,看你這樣,我會心疼。」

  我會心疼。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雪衣壓在心底的所有情緒都頓然間湧上心頭,她哽咽了幾下,低下頭道:「可是有些事情,必須要我自己親手去完成,我不想把別人牽涉進來。」

  說著,她沉沉太息,問道:「你可相信輪迴宿命?」

  夜青玄想了想,點點頭道:「沒有認識你之前,我不問蒼天不信宿命,在認識你之後,我總是有一種隱隱的錯覺,你我是不是前世相識,是不是有所命運糾纏,而至今世相見,才會有這種熟悉之感。」

  雪衣不由愣了愣,而後痴痴一笑。

  感覺得到,他竟是感覺得到嗎?

  卻是為何,心中有一種酸痛的感覺?

  究竟,是喜還是悲?

  夜青玄定定地看著她,向她伸出手去,「只要你點頭答應,我可以即刻向父皇說起這事,可以立刻前往司府與司大人說明此事,一切都由我來做,你只需要,點頭答應。」

  看著那隻寬大的手掌,雪衣的心跳得厲害,慢慢抬起顫抖的手,復又抬眼看了看他,看他滿目希冀與期許,看他到他眼底的溫潤與疼惜。

  眼看著指尖就要碰觸到他的手掌,雪衣突然感覺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天旋地轉,頭重腳輕,來不及多說什麼,就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夜青玄眸色一驚,一伸手將她接住,將她輕輕抱起,攬上那盈盈不及一握的腰,他的神色漸漸暗了下來。

  小小年紀,究竟是在心裡藏了些怎樣的秘密,才會疲憊至此?

  雪衣這一昏睡,睡得有些久,第二天司仲卿的葬禮開始,她尚未醒來。司文蒼斟酌一番,決定還是不要叫醒她,免得她悲傷過度。

  讓人沒想到的是,她這一睡竟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三天過後,司仲卿的一切後事都已經打理妥當,她方才從睡夢中醒來。

  司文蒼滿臉肅然,在雪衣的臥房外來來回回走著,左雲和司顏佩像是剛剛被斥責過,坐在一旁一聲不吭,時不時地朝裡屋瞥上一眼,迎上司文蒼凌厲的目光,又連忙把頭縮回去。

  過了半晌,左雲忍不住出聲道:「老爺,你別再走來走去了,雪衣現在已經這樣了,那咱們乾脆就……」

  「住口!」司文蒼瞪了她一眼,「雪衣為何會變成今日這樣,我一定會查清楚,若是讓我查出給她下毒的人,定會嚴懲不貸!」

  司顏佩撇撇嘴,低下頭道:「爹,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和娘親所為,誰知道她是不是又得罪了什麼人,人家來尋仇報復了。」

  司文蒼冷冷看著她,「這道秘方是出自大藥方,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配得出來,看過大藥方的人,如今就只有你我,除了你,還會有誰?」

  「爹!」司顏佩不滿地站起身,一臉委屈道:「現在大藥方都已經丟了,究竟還有哪些人看到過,又有誰知道?你可不能把什麼事都賴在我身上。」

  「你……」司文蒼正要厲聲呵斥,突然只聽管家跑來道:「老爺,玄王殿下……」

  話未說完,一道深色身影就進了屋內,對廳外眾人置若罔聞,徑直走進裡屋,一眼就看到正縮在床榻角落裡的雪衣。

  「雪衣……」夜青玄輕輕喊了一聲,緩步走上前去,卻發現她只是向後縮了縮,而後一臉驚慌與茫然地看了看他,良久,她喃喃開口,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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