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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居瑞再給自己請假——忽然發現自己攢的年假十分可觀,大約是慘澹的一天裡唯一值得高興的——雖然毫無人性的公司對於休假有一系列的要求,仲居瑞不可能立刻成為甩手掌柜,明天還要照常上班去。

  零零散散的電話打完,仲居瑞終於騰出時間去洗掉手上的血。他腦子仿佛是過載發燙了,這會空空如也。

  仲居瑞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撞進行兇的現場,等回過神就開始後怕膽寒。他想了很多,又不敢想很多,只能焦躁地撓著自己的頭髮,想著,等裴煦一出來,就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等一等真是人世間最大的屁話,你我都是些凡夫俗子,哪有等的機會,那些美好的東西都是不等人的。不能等,得馬上攥手裡。

  ——然而他也沒有能談一談。

  裴煦被剃成光頭,腦袋和左腰的傷口清創後縫了幾針。不知道是因為打了麻藥,還是因為流太多血累了,已經睡了。醫生說擔心有顱內出血,要住院觀察幾天。別的倒沒什麼大外傷,算是萬幸了。

  仲居瑞就這麼看著他睡顏發呆。

  裴寒夫婦來的時候裴煦還是沒醒,也沒人叫他,幾個人圍著他看了一會,又都躡手躡腳到走廊了。

  裴寒沒成想在這個情景見“弟媳”,又沒有裴煦在中間左右逢源,頗為尷尬地說:“辛苦你了,你也嚇壞了吧,趕緊回去休息,我們在這照料。”

  仲居瑞說:“我…我能不走嗎?我回去也一樣魂不守舍,還不如在這待著。”

  他回話的時候站得很正,像是上課開小差被喊起來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雪姐忍不住想笑了。

  他們透過窗看到裴煦蹙著眉翻身,又難受地翻了回來。

  仲居瑞恨不得替裴煦受罪,也不應和裴寒的話了,一雙眼睛只盯著裡面。裴寒看出這對鴛鴦難捨難分,退步說他們先陪一會,讓仲居瑞換身衣服吃個晚飯再來。誰知道仲居瑞出去好好吃頓飯也不肯,買了盒炒飯又回來了。

  “我現在也沒有胃口。”仲居瑞慘澹一笑。

  於是三個人又圍著裴煦坐下,沉默地盯著裴煦的睡顏。好在十點多的時候,鍾南平來了。鍾南平認識裴寒,他向裴寒示意一番,兩個人走遠談話。

  雪姐看到仲居瑞目不轉睛的樣子,小聲問:“他平時是不是嘴很賤?你有沒有想打死他的時候?”

  仲居瑞:“…”

  ——這家人的心理素質太強大了。前有裴煦捂著傷口還笑嘻嘻的,後有雪姐如此不合時宜的問話。仲居瑞感覺難以應付。

  裴煦醒得比往常早。他兄嫂昨夜回去了,上午來接仲居瑞的班。仲居瑞後半夜迷迷糊糊打了個盹,一大早用冷水洗了個臉,又老僧入定似的守著了。

  裴煦眼珠子咕嚕一轉,睜開眼睛,仲居瑞就握住他的手指,問他有沒有哪裡疼,餓不餓,渴不渴。

  裴煦好似十分虛弱地說:“水…”

  仲居瑞連忙倒了一小杯,吹著熱氣,送到裴煦嘴邊。

  裴煦打量著仲居瑞,眼睛眨巴眨巴,等喝夠了水,裴煦帶著濃濃的疑問開口:“你是誰呀?我又是誰呀?”

  仲居瑞像被雷劈中了,木木地站起來。

  裴煦環顧四周,說:“這是哪一年啊?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仲居瑞蹙眉盯著裴煦的臉,忽然展顏又坐回去了,順手拿了個蘋果,慢悠悠開始削皮。

  “你可能失憶了。”仲居瑞說,“昨天醫生說你腦袋裡可能有瘀血,大概壓到你海馬體了。”

  裴煦“哦”一聲,說:“海馬體?我怎麼只知道海綿體呢?”

  ——自稱失憶的人,黃暴不改。

  仲居瑞說:“你還記得我嗎?”

  “看你很面善,但我實在想不起來你是哪位。”裴煦被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哦,我是你爸爸。”仲居瑞說。

  “你騙我。我爸爸怎麼可能這麼年輕?”裴煦說。

  “是真的,我是你養父,你是我從垃圾堆撿回來的。”

  裴煦眨巴眨巴眼,說:“是嗎?那我怎麼感覺我們其實有點不同尋常的關係呢?你看我的手,嘿,管不住地想摸你大腿。這是怎麼一回事?”說著話,他繞了一圈紗布的手就不老實地伸了過去。

  仲居瑞把凳子挪近一點,任由人揩油,說:“哦,這就是你躺在這裡的原因了。你愛上我,非要跟我在一起,我守身如玉不肯答應,你就拿自殘來威脅我,不小心左腳絆倒右腳,扎到自己了。”

  裴煦沉默了一會,說:“我不至於是這樣膽大包天瘋瘋癲癲的一個美男子吧?”

  “怎麼不膽大包天呢?”仲居瑞塞了一片蘋果到裴煦嘴裡,“連我都敢泡。”

  “哦?那我泡到了嗎?”裴煦笑得促狹。

  仲居瑞說:“你失憶前我告訴你了,你要是忘了,恕不重複。”

  裴煦放棄扮演失憶患者了,撒著嬌說:“仲居瑞,你好沒勁啊!”

  仲居瑞含笑吻上他額頭,回答裡帶著十足的溫柔:“泡到了。你大獲全勝,這座小城池早就滿山滿野插上了姓裴的大旗,寫好了投降書,再也不會放別人進來了。你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好好的,你要是怎麼了,我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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