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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掌門所言極是,白神醫既已做了選擇,何必再糾纏不清呢?”此言一出,不僅是白夜,連孫蝶也忍不住看向了他。
夏懷隱笑了笑,抬手遞向孫蝶:“孫掌門可願隨夏某到後院一敘?”
孫蝶垂眼望著那白淨細緻的手,忽略餘光里那目光如炬的眼神,點了點頭,抬手將夏懷隱的手緩緩握住。
白夜站在一側,溫和的陽光照耀在他眉眼邊沿,任何人都可以看見他黑睫的顫動,那如畫的臉龐沉得恍若墜入冰窟,整個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脊背僵硬。
然後,他忽然猛烈地咳了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咳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咳得孫蝶無法再前進,咳得海桐和落葵急忙跑過來拿出了丹藥。等白夜狼狽地將藥丸服下,無法停止的咳嗽才緩緩平復,因咳嗽而給胸腔帶來的震痛才稍稍減緩。
“你……”孫蝶愣愣地看著他的側臉,他因咳嗽而眼眶發紅,眼球布滿血絲,眼角染著點點水光,美得令人窒息,卻也叫人無法直視。
“你怎麼了?”孫蝶下意識問了兩次,卻無人答覆。
白夜艱難地站了起來,雖面對著眾多武林人士和孫蝶的質疑,面色卻依舊孤傲昂揚,那是一種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容毀壞的驕傲,即便是此刻也是一樣。
“我沒事。”白夜轉頭對她微微一笑,回過頭去面對其他人便又是那副冷若寒霜的模樣。他步履緩慢地走著,好似每一步都踩在刀山上,心如刀絞。
孫蝶的防線一下子崩潰,淚水湧上眼眶,拼命地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去叫他,但另一個特別之人的聲音忽然在此刻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夜兒,你去哪?!”
唐老太太拄著蛇頭拐杖,面無表情地站在大堂門口,目光一個個掃過在場的武林人士,最後定在了孫蝶臉上,稍縱兩秒,又移到了她的腹部,慧眼如炬地看清了什麼後,才滿意地將目光重新移到了白夜身上。
“站住!”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足以讓白夜停步。
白夜並未轉身,只是低頭側首,沉聲說了句:“姥姥,有何事我們回房再說。”
唐老太太聞言冷笑一聲:“夜兒,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難道你真想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外流浪嗎?”
流浪?孫蝶僅僅只為這兩個字皺了一下眉,也罷,在唐老太太眼裡,恐怕唐門之人除了在唐門外,到哪裡都是流浪。
“姥姥。”白夜的聲音加重了幾分,也隨之轉過了頭,凝視著唐老太太,神色耐人尋味。
“今日你不當著諸位武林人士的面給我孫媳婦一個解釋,你這個外孫,我不認也罷!”當然,最重要還是為了孫媳婦肚子裡那位還未出世的小祖宗。
瞬間,滿場譁然,人聲議論紛紛,數道目光不停地在孫蝶、白夜和唐老太太身上掃來掃去。
“大家安靜。”一直沒有開口的夏懷隱在這時忽然啟唇笑道,“既然唐掌門有意和大家一起解決這件家事,那大家且安靜地聽一下該當如何吧。”
孫蝶望向夏懷隱,他依舊在笑,只是那笑里卻含著股說不出的失落,他的餘光有幾次移到了她的腹部,卻很快又轉開了,似乎不想被她發現,又似乎……
沒有似乎。
他的確是不想被她發現。
他想,也許他誤會了她,將她對他表現出來的一切,當做了……示好。
他想,也許他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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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夜兒。”唐老太太眼神毒辣地睨著白夜,“盟主都這麼說了,你還不趕快?”
白夜聞言,身姿驀然僵硬,唇瓣蠕動,卻吐不出一個字,晨光流連在他清俊瘦削的臉龐上,向來鎮定自若滴水不漏的面具似乎出現了一絲裂fèng。
白夜的沉默是可以預見的,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眾人面前表露心跡,多年來的習慣和性格讓他矛盾與自己的內心,他想說,但不能說,不是不敢說,而是說不出口。
但最令人想不到的,應該是在這時開口的會是孫蝶。
“唐掌門又何必為難白神醫。”孫蝶微笑著說,“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不是麼?既然今日大家都在,那便做個見證好了,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白夜一驚,燦若寒星的黑眸恍若千年玄冰,瞧得人心聲膽寒,莫名悸動。
孫蝶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臉上出現這種近乎於“生氣”的神情,他一向表情稀少,就算是怒不可遏也只是微微顰眉,如今這種好似她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孫蝶只愣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但卻被人拉住了。
手腕處傳來冰冷的觸感,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
所有人都沉默了,時間似乎靜止在這一刻,唐老太太眯著眼來回掃視在場所有人,當大家接收到她的目光時,就明白了今天的事情不管孫蝶表什麼態,華山派掌門也永遠是而且只能是唐門未來的女主人。
“你站住。”
冷漠的語氣如同二人初見時一樣無情,孫蝶聽著,竟有些恍如隔世。
轉過身,她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白夜:“白神醫還有何吩咐?當著眾人的面,您還是不要這麼動手動腳吧?”
白夜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是凝視著她的雙眼,面色發白,睫毛顫動,嘴唇微抿,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們講和吧,好麼?”
我們講和吧,好麼?
那樣一個驕傲且不可一世的男人,當著全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對你說出這種話時,別人能不能拒絕孫蝶不清楚,但她必須承認,她的心在那一刻徹底融化了。
閉上眼睛,孫蝶的話語鼻音微重:“我同不同意,對你那麼重要嗎?”
白夜依舊拉著她的手,筆直地立在原地,當第一句話說出口時,就發現其實有些事做出來也並非如自己想像中那麼難。
稀薄的雙唇微啟,是一種極為認真的語氣:“你讓我去死,我都不會眨眼。”略頓,白夜面沉如水,音色清晰而低沉地繼續道,“你說得對,我的過去與你無關,但我將來只和你相關。我現在的狀況很糟,我一直在想,是不顧後果地強求你留下,還是放手讓你離開,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想要的?我從來不給別人機會決定我的事,但我今天才發現,我太過自信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我的支配。”
孫蝶抿著唇,定定地看著他。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一輩子都不會再見我吧?你永遠都不會主動去找我吧?我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主動的一天,但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白夜目不斜視地看著她,雙眼含笑,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淺淺暖色的聲音輕輕道,“小蝶,我愛你。還有,對不起。”
孫蝶一怔,就算希望他在眾目睽睽跟自己道歉,卻也沒想到他能做到此番,一下子失了心神,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滑落,怎麼都止不住,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一語不發。
當你的女人萬分傷心的時候,作為她的男人,你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抱著她,然後永遠不要再讓她傷心。
將孫蝶擁在懷裡,白夜冰涼的唇瓣擦過她的耳垂,目光不善地睨了一眼淺笑著看戲的夏懷隱,雙眸似冰雪一般冷意錚錚,充滿了警告意味,發間玉冠之上的錦緞飄帶隨著微風飛揚,飄飄逸逸,點塵不驚。
看來白夜雖然沒說過什麼,卻也將夏懷隱和孫蝶之間的互動記得清清楚楚,如今這個詔告天下的時刻,更是沒忘了揶揄一下情敵,當然,是在孫蝶看不到的角度。
“你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理你。”良久,孫蝶吸了吸鼻子撐開二人的距離,紅著臉望了望圍觀的武林人士,抿了抿唇轉身就走。
白夜一愣,緊蹙眉頭望著她的背影,感覺著指尖的溫度慢慢消失,有些恍惚。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追?”唐老太太一直覺得自己的外孫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可現在卻忍不住想要罵他笨,孫蝶那副樣子分明就是已經原諒他了,他居然不趕快去加把勁,還愣在原地發呆?他難道不懂,有些話是不能當著眾人面說的嗎?
白夜回了神,一襲月白色長袍隨著腳步的輕躍而翻騰起來,翩然生姿,眨眼間人已掠出數米之外,在場的女子們望著他這樣俊秀絕美的背影,回想著方才那痴情認真的表白,都無比羨慕孫蝶福氣,卻不知,這種難得的福氣可是孫蝶用多少的淚水和堅持換來的。
孫蝶的房中,她呆呆地坐在床邊,心裡有些忐忑不安,時不時瞥一眼門口,見毫無動靜,雖鬆了口氣,更多的卻是失落。
她會來到這個世界,並且在這裡遇到白夜,這種機會的概率幾乎為零,倘若她沒有穿越,倘若她沒有遇見她,那她的未來將會是怎麼樣?
雖然堅持了這麼久,不理他不想他不看他,但心裡卻從來沒想過真的失去他。
是因為固執地認為他不會就此離開她,還是依舊相信兩個人之見的緣分?
孫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怎麼做,但她妥協了,不是對別的人,而是對自己的心。
有時候不一定要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隨心而行便是對本身的負責。
孫蝶默默陷入沉思,並沒發現房門一點點打了開來,由外而內,先是小半截雪白的雲袖,再是修長挺拔卻有些清減的身子,雪白的緞面靴子隨後而至,抬頭一看便見白夜緩步踏入了房內。
他輕手輕腳地關好了門,安靜地立在門邊,和她遙遙相望。
“你來幹什麼。”聲音沙啞地開口,喉嚨竟有些乾澀,眼淚已經流干,孫蝶紅著眼睛瞪他,清麗的臉上總算在面對他時有了些過去的痕跡。
“我來看看你。”
“我不會理你。”
“好。”
孫蝶抑制不住地盯著他看:“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一定不會相信那些話會出自白神醫之口。”
“你高興麼?”白夜淡淡反問,一步步走向她,模樣較過去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溫柔。
孫蝶斜了他一眼,別開頭不理他,她才不要告訴他其實她心裡很高興。
白夜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執著,在她身邊坐下,迫得她與他對視,手臂十分自然地扣住她的腰肢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在她耳邊問:“那你高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