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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羽嘴裡包著食物,瞪著狗眼滿臉迷惑。

  什麼鬼,惜哥不是回南方了。今早剛走的。

  季元現用餘光瞄著立正川,那人眼中暗流涌動,明明白白地表現了不滿。立正川一直在誤會,他以為整整八年,顧惜都陪伴在季元現左右。

  顧惜是根刺,過去如此,現在更不確定。

  但立正川將情緒掩蓋好,只冷笑一聲,不說話。

  季元現不知在暗暗得意什麼,受了寵的小貓似的。他力挽狂瀾後,拍拍屁股撂話走人。

  秦羽不敢參合,這倆大爺誰是省油的燈?他目含委屈,心裡想著泡湯的MB男孩,眼巴巴看著季元現揚長而去。

  前人剛走沒兩分鐘,立正川就拔腿追上去了。他也不知自己懷著什麼心情,有些話,立正川憋了八年,真忍不住了。

  追到酒店門口,季元現正在下樓梯。他雙手揣兜里,晚風拂起頭髮,眉眼動人,極富少年感。

  立正川叼著煙,不知是熏的,還是如何。驀然眼眶一疼,視線有點模糊。

  季元現抬頭看著,看立正川吞雲吐霧,看他輪廓硬朗,眼神深邃。西裝筆挺,愈發高大。季元現不得不承認,八年前如此,八年後仍然如此——立正川有這本事,叫他看一眼,便心動不已。

  季元現想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菸癮嚴不嚴重?

  你這次回來呆多久,還走不走?

  你那八年,過得好不好?反正我不好。

  你,還喜歡我嗎。

  可沒有一句是他能開口的,季元現面對立正川,竟有近鄉情怯之感。

  他憑什麼問呢,以什麼身份去問。八年,還是太久了。

  而立正川突然一個驚雷,將季元現震了個魂魄俱散。

  跟你媽做夢一樣。

  他說:“季元現,還記不記得我說的話。但凡我有回來的一天,你就只能是我的。”

  “我要與你重新來過。”

  季元現驀地瞪大雙眼,忽覺老天待他不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抬頭一片蒼茫月,是他生生不死心。

  他竟一時失了言語,說不出話來。

  立正川又說:“但我不是來跟你複合的,你要做好準備。”

  “我是要帶你走,去結婚的。”

  那些年少的愛,蹉跎掉的歲月,每一個失聲痛哭的夜晚。

  在這慘綠年華中,他要一樣一樣地找回來。

  ——

  慘綠年華:指風華正茂的青年時期。

  第五十八章

  立正川回家時,立森還沒睡,正在書房處理工作。立正川熱一杯牛奶,給他哥端進去。

  “Z市創業孵化園的項目有眉目了,你若想引進一批技術人才,我覺得可以試試明年招聘會。但我不建議以學歷做門檻,英雄不問出處。”

  立森穿著睡袍,衣襟大開,露出胸肌間鴻溝。他年過三十,越成熟越有味道。

  “怎麼,見到季家那小子了?”

  “見到了,”立正川在他對面坐下,兩人模樣相仿,氣場大不相同。“沒怎麼變,但也變了很多。”

  立森瞧他一眼,笑兩聲,“舊情人相見沒兩眼淚汪汪,看看自己那樣兒。不高興?”

  “高興,快高興瘋了。可無論我再怎麼憧憬相遇之時,無論有多少話想給他說。當我再見到他,也只有一個念頭……”

  “我想抱抱他,但沒成。”

  立正川沒多餘表情,嘴角勾起。他托著下巴,回味那短短一小時。

  “也不急,否則,你以為我忍了八年是為什麼。”

  其實立正川大學畢業就能回來。但要加入美國國籍,需居住五年以上。立正川告知家人準備改國籍時,撿一頓毒打。

  這次立森沒動手,立劍英拿了鞭子。祖國不要,崇洋媚外,更改國籍,簡直是無法無天。

  立劍英打得他皮開肉綻,立正川疼得滿頭大汗,卻一聲不吭。事後,他只輕飄飄告訴立森:“我擁有美國國籍,就能和季元現結婚了。”

  “我不管他有沒有等我,我只盡我一份努力。我來美國的目的是為了變強大,變獨立,我沒開玩笑。”

  “他一直想給我安全感,但我沒感受到。後來我發覺,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

  立正川要給季元現一個名分,從此名正言順。

  季元現要的光明磊落,他給。季元現要的堂堂正正,他也給。

  立正川想不出更有效、更忠貞的辦法,於是他承諾結婚。

  立森沒阻止,高三那年打他,也是情非得已。

  “我對你下狠手,母親看了會心疼。婦人之仁嘛,看你喜歡男人,總比被我打死好。”

  “後來母親私下責怪我,說我沒輕重。你看,你是老么,你真的受寵。”

  “所以我也沒怪你,打就打了,”立正川說,“反而把我打清醒。”

  “讓我看看自己,當年有多不自量力。”

  第五年,立正川本該回來。不料爺爺病重,小腦出血,送了幾次急救室。立正川在爺爺彌留之際,曾握著立老爺的手,跟他說:“爺爺,我想跟您坦白一件事。”

  “這麼多年,我一直喜歡當年高三那個男生。他叫季元現,他可好了,比誰都好。”

  “爺爺,我撐不住了,我想回去見他。我也想帶他來見您,他真的好。爺爺,你會喜歡他的。爺爺,我真喜歡他。”

  立正川到美國第五年,立老爺因病逝世,享年七十六歲。老爺子走時,立正川沒掉淚,只一個勁兒說,未來我會帶他來看您。我說到做到,一定帶他來。

  立老爺為國效命一輩子,最後卻沒歸故里。他葬在紐約,只有數位親人出席葬禮。

  那天下雪,不一會兒墓碑上墊了層白。立正川雙手揣兜里,他站著,直到嘴唇冰涼。

  他想,人一死,就什麼都沒了。前塵往事不作數,沒愛過的人,失去過的人,也就不作數了。真遺憾。

  他想,我和季元現,不要遺憾。

  彼時,立家正在美國發展子公司,兄弟倆約定由立正川帶隊開荒。什麼時候公司立足,什麼時候回國。

  立正川改了國籍,沒道理再回國從軍從政。立家乾脆轉型,徹底下海經商了。三年時間,立正川幾乎全年無休,別提和誰發展感情。

  要說有無追求者,肯定有。男人女人熱辣開放,某次立正川出差,恰巧與所住酒店有生意合作。晚上回房時,暗中站一光屁股男人,川爺疲憊不堪的心登時嚇飛。

  事後才知對方是酒店高管的兒子,前台拿了房卡,特地來獻身。

  立正川揉揉太陽穴,無奈道:對不起,我硬不起來。

  這事兒立森笑他兩年之久,立正川一本正經答:我說實話,當年差點累趴下,我能硬就不是人。

  “所以,今天你沒給那小子賣慘,什麼也沒撈著,灰溜溜地回來了?”

  立森合上資料,笑得滿臉揶揄。

  “季元現挺有意思,嘴硬心軟。你只用跟他講,為了早點回來見面,兩次喝到胃出血,三年累出低血糖,五次差點出車禍,八年沒有性生活。保管拿了護照跟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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