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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元現鼻子一酸,任淚水在黑暗中肆虐。他想嚎啕大哭,又發不出聲。他想,我的男孩終於長大了。可我為何忽然那麼難過。

  他對你百依百順時,你不以為意。

  他對你柔情蜜意時,你不以為意。

  他對你保證“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時,你不以為意。

  當他說“我要走了,不能跟你繼續”時,你終於重足而立。

  立正川決定要走,在這個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日子裡。

  季元現卻一點也不痛快。

  第五十二章

  “阿川,快起床看初雪!”

  “這得是昨晚開始下的吧,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我跟你說了,別叫這麼傻逼的名字。”立正川打開房門,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滿嘴抱怨,又滿眼縱容。

  “這你媽六點不到,去學校偷草帽是吧。”

  季元現套上冬季校服,懶得鬥嘴。他往廚房走去,昨天心血來潮買了麵包牛奶,今天準備在家吃早餐。

  “是是是,您要準備托福,不跟咱們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該您睡懶覺,該您不去偷草帽。”

  立正川拉著門框咂摸兩秒,咀嚼出一點調侃味道。他拍拍門板,拔高音量朝季元現吼,“你完了,季元現。你完了!”

  現哥叼著牛奶,從廚房伸一顆腦袋出來。他笑眯眯問:“還想吃早餐嗎。”

  立正川一縮脖子,宛如被威脅的巨型家貓。他又氣又笑,摔門去換衣服。

  成,誰做飯,誰老大。

  可營造的歡樂勁一過,季元現站在微波爐前,笑意牽強地盯著時間。他有點笑不動了,心裡一陣陣泛酸。

  立正川穿好衣服,照鏡子。他垂下眼帘時,收斂所有情緒。

  兩人達成“約定”後,閉口不談未來將分開之事。他們給家人鄭重保證,然後提著行李,回到學區房。

  每天照樣上學,照樣鬥嘴說笑,只是不再一起睡覺。

  立正川會給季元現晚安吻,時不時將對方按在沙發上狠狠侵犯。

  但他不願再同床共枕。

  “我只是怕,怕我每晚抱著你。你在我懷裡,你是溫熱的,美好的,我留戀的。怕我不夠堅定,然後就,又不想出國了。”

  雪粒洋洋灑灑地下,世界似揚起一簾白灰,朦朦朧朧。清早,汽車大燈穿梭而來,折射在樓宇上的光芒,科幻又現實。

  行人步履匆匆,車笛時高時低。還沒來到人潮高峰期,於是雪花落地的聲響,好似亦能聽見。

  立正川撐著傘,季元現躲在他身邊,幫忙分析申請哪個學校。

  “你要去讀社區大學,肯定妥啊,只是毀譽參半,我上次看一帖子,掐得那叫個水深火熱。你家找中介了嗎,要不問問教你的托福老師?”

  “這事先不急,”立正川說,他攀著季元現的肩膀,讓其走街道裡邊。“我得掌握答題技巧,高頻詞至少得刷個幾遍。爭取考試的時候得高分,一次不行,估計還會再次考試刷分。”

  “準備幾個月?”

  “兩三個月,戰線拉得太長,不利於我高考。申請學校還要看績點,兩邊都不能鬆懈。”

  立正川關掉聽力,走到學校門口忽然停下,他問:“元現,你知不知道顧惜決定出國了。”

  季元現一怔,下意識搖頭。實則自從他與立正川確立戀愛關係後,私下和顧惜聯繫的次數大大減少。一是要保持距離,避個閒。二是他不願讓立正川多想,本來也沒什麼,何必找不痛快。

  “他給你說的?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也沒多好,能說上一兩句話。”立正川提著書包,然後將顧惜勸解他的事告訴季元現。“其實我挺看得起他,是個男人。”

  文科大樓挨著理科樓,遠看距離差不多,實際中間隔著一大片林蔭地。

  從文科樓出來,首先要走一截石板路,再向北繞過林蔭地,才能遠遠看到理科樓的石碑。

  S中近幾年一直在擴張地盤,跟山匪似的。不斷圈地,修建教學樓。弄得如今家長理事會提議,在學校里搞一個觀光式校車。否則從初中部到高中部,能走近二十分鐘。

  季元現打著傘,趁大課間去一趟理科樓。他很少來這邊,費好大勁才找到顧惜的班級。季元現站在窗口一眼就看見他,少年桌邊圍一群男女,說說笑笑。氣氛很好,人也很好。

  現哥看了會兒,轉轉手中的雨傘。雪花化成水,順著傘脊往下淌。

  他把顧惜叫出來,明明白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怎麼想起來找我了。”顧惜笑得溫柔,遞紙給季元現,讓他擦擦濕潤的頭髮。

  季元現亂擦幾把,嘴裡還嚼著軟糖。抹茶香味四溢,甜絲絲地勾著舌尖。

  他對上顧惜眼睛,嚴肅問:“如果我不來找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出國的事?”

  顧惜一哂,反身靠著欄杆。他攏了攏校服,乘風的雪片降落在他肩頭。

  “立正川告訴你的?那他也給你說我勸解他的事了?”

  “怎麼,是來質問我,還是問罪的。我可先說好,本來是季媽要我勸解你,我又不敢私下跟你見面。否則你家那位,還不得弄死我。”

  季元現無奈,等顧惜幾句調侃完,他附和地乾笑兩聲,還挺給面子。季元現將頭髮往後抹一把,說:“奶昔,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雖然之前已講過很多次,但可能還不夠清楚。你明白吧。”

  “我可以跟你開玩笑,因為僅僅是玩笑。但我跟立正川不能,我是真想過未來,想和他一輩子的。”

  “勸解失敗?”顧惜問,他眼眸深深,意欲不明。

  季元現擺擺手,又單手揣褲兜里。“我們會分開,高考之後,互相妥協了。”

  “我來找你,是想你看開一些。說得直白點,奶昔,你是我兄弟、親人,但我真不喜歡你。沒辦法,如果你實在做不到不越界,我也不能對你太心軟。”

  顧惜深吸口氣,格外地平靜。好似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懸在頭上那把刀,遲早都會掉下來。“所以,你這是解決安頓好立正川的問題,回頭就來解決我了?”

  “可能之前,我處理問題不夠周到。”季元現一頓,舔舔唇。嘴裡軟糖還剩下一點,心尖的酸楚又攀了上來。“奶昔,立正川已為你退讓過一次。因你而委屈過一次,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不想他委屈。”

  顧惜點點頭,“其實不用你提醒,我本來就要走。”

  “出國的事沒告訴你,是沒想好怎麼開口。這段時間我想通很多,否則也不會去勸解他。人是會變的,我不該偏於往事,執於你。”

  他總想著,少年時代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才一切圓滿。而這種困獸般的感情,猶如脫下華麗衣裳的枯竭軀體,那些過往織成夢境,夢得太深刻,溢出來便成了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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