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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惜問。

  “說實話,我還真沒想過,你敢忤逆立森。聽我表姐說,你哥在學生時代,出了名的暴脾氣。這幾年才逐漸收斂。”

  “收斂個屁,”立正川忍不住爆粗口,他捏著手中易拉罐,盯著黑漆漆河面,目不斜視。“顧惜,你們不是我。沒人可以幫我做決定,我放不下季元現。”

  “我不會給你留機會的。”

  顧惜輕聲笑,他滾動喉結,咬著下唇思考片刻。忽然問:“立正川,你想帶給元寶快樂嗎。”

  “我想,所以他和你在一起時,我沒有給他強加任何道德情感上的枷鎖,沒有去賴著他。”

  “我喜歡他,不比你少。這麼多年,我為了他快樂,一直對這份感情緘口不言。”

  “感情是要讓對方快樂的,不是一味捆綁。”

  立正川眼睛閃爍,他咽口唾沫。現目前回答這個問題有點艱難,他說:“……我可以給他快樂,只要我們過這一關。”

  “我一定,一定給他快樂。”

  顧惜搖搖手指頭,又點點立正川,笑了,“你們過不了這關的,除非分開。”

  “立正川,元寶其實說得很簡單。你們暫時緩一緩,然後尋找解決辦法。多好的提議,你為什麼就不答應?”

  “讓我猜猜,你是覺得兩人之間沒了名分的束縛,他有朝一日可能變心。你還覺得,事物脫離你的掌控,就沒安全感。你缺乏的,是他對你的在意。只要你出國了,元寶很可能會變心,是吧。”

  立正川不置一詞,顧惜全部猜中。他只想要個名頭,想要光明正大地霸占季元現。

  否則他以為,稍出現一點空隙,季元現就不是他的了。

  面對立正川的沉默,顧惜沒打算拗開對方嘴巴。他站起身,拍拍立正川肩膀,“我勸你再想想。”

  “如今元現快樂嗎,你們快樂嗎。你能否繼續帶給他快樂,還是帶給他痛苦。”

  “立正川,你是在愛一個人,不是折磨他。”

  塞得格曼有一個著名的習得性無助理論,簡單來說,當人在一次次失敗、痛苦後,會形成無望或無可奈何的心理。

  季元現就處於此階段,他試圖和立正川溝通,然後碰壁。再嘗試溝通,然後繼續碰壁。

  這個深秋太冷,不比心冷。立正川決絕的態度,真讓季元現快放棄了。

  上次在走廊大吵一架,不久兩人又在教室里掀桌子。季元現愈是堅定自己的主意,立正川愈是沒有安全感。

  季元現想,要不然,就分手吧。

  產生這個想法時,立正川堵著季元現,不要他回家。兩人站在教室門口,簡直是現場直播。

  季元現好面子,卻早已丟得潰不成軍。他拉著立正川手腕,沉聲道:“讓開,我晚自習要回家。”

  “你陪我上一次怎麼了,”立正川說,“你在躲我。”

  “我沒躲你,我媽要我回家。”

  “藉口!學習氛圍最好的就是學校。季元現,你是不是特想甩掉我,覺得我很煩。”

  立正川不依不饒,好些同學離得遠,又好奇地投來眼光。

  “你是不是覺得厭倦了,是不是覺得,立正川好煩,這人怎麼如此不要臉。是,我不要臉。那你當初喜歡我幹什麼,怎麼就沒從我床上下去。”

  “你不是還挺喜歡的。季元現,敢做不敢認是不是。”

  長期以來的冷戰,壓垮立正川最後一線理智。他像只急需主人安慰的寵物,若是這堵門再一關上,他便徹底心灰意冷。去做一隻流浪貓。

  立正川受不了了,他口不擇言,似打通如何吵架的任督二脈。以往所有不屑爭吵的高傲,俱在季元現面前跌落神壇。

  吵一架,哪怕吵一架也好。至少讓他明白,季元現是在乎的。

  可季元現只一抬眼,剛想發作,又冷笑兩下,說:“我吵不動了,阿川。”

  他聲音柔柔的,像在撒嬌,又像是放下了什麼。

  季元現哽咽片刻,轉身推開靠樓道的窗戶。他雙手撐在瓷磚上,轉頭時有點淒涼。

  “你對我,有起碼的信任嗎。”

  話音落地,如無聲處聽驚雷,又似驚雷處聽無聲。

  立正川臉色刷地一白。

  季元現身姿利落地翻窗出去,書包搭在背上,走得狼狽卻從容。立正川呆怔片刻,拔腿追上去。瘋了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保持兩米距離。季元現加速,他便加速。季元現停下,他便停下。

  於是,立正川就遙遙地、遙遙地看著他。

  季元現嘆氣,心想沒法回家了。他腳下一拐,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遊走。立正川跟著,不問目的地,也不問時間。他們從華燈初上,一直走到人潮消失。

  深夜的風張牙舞爪,好像又要下雨了。

  季元現的電話響不停,季夫人發消息問他怎麼還不回家。

  “媽,我一會兒就回去。您早點睡。”

  立正川始終走在後面,他固執地倔強著。其實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幹什麼,他只是害怕,方才季元現的表情好似已沒了耐心。

  可能,真的不要他了。

  季元現走幾步,天空下起小雨時,他終於回過身,快速走向立正川。

  兩人視線膠著,立正川的心跳砰砰響。他喉嚨發緊,只聽對方問:“立正川,我再問你一次,我的提議你同意嗎。”

  “我們,我們就暫時分開。行不行。”

  立正川冷臉問:“分開多久,一年,兩年,四年?五年?”

  “我不知道,”季元現煩躁地揉著頭髮,“我不知道!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給你準確時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給家人做通思想工作,我都不知道!”

  “你要我如何保證?”

  立正川仍然冷冷的,他瞥一眼季元現。

  “我不答應。沒有暫時分開,要麼在一起,要麼就分手。”

  他固執以為,只要自己的話夠狠,季元現就捨不得分開。可他當真不知,那些遲遲放不下,忘不了,不願分開的人,永遠是撂狠話那一個。

  季元現無力地垂下肩膀,眼神瞬間黯淡了。他無話可說,亦不知還能說什麼。這半個月,他像把一切腦力精神,都用在了吵架之上。

  太累了。

  季元現掃一眼這城市,巨大而陌生。好比眼前的立正川,讓他陌生至極。季元現所有心緒,所有期待,一朝滅為灰燼。

  他現在不慌也不難過了,就是有點麻木。

  季元現眼波一動,雨下大了。

  然後他抬手,輕輕幫立正川擦去額頭上的雨水。

  他說:“阿川,別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可能,要堅持不下去了。”

  這話似引頸長嘯的哀鳴,又似情人間耳鬢廝磨的一個呢喃。

  立正川懵了,字面上的意思聽懂了,連話尾的餘音也聽懂了。他深吸口氣,有點想流淚,又有點想笑。他抬手抹一把臉,遽然拉住季元現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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