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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到一半,她一雙眼睛卻不由得在蘇曜身上打了個轉,其中暗藏的那些酸楚與疑慮,只讓原本略略軟下心腸的蘇曜臉色也是鐵青起來:“你是什麼意思!你有女兒,我那兩個兒子可是明明堂堂站在這裡的!”

  是個男人都是對這種能力有沒有問題而有些惱恨的,蘇曜這會子既是失了權,又是沒了個名,後頭還沒個東山再起的希望,越發得敏感,當即臉色又是沉了下來,再也不耐煩與這顧紫瓊說什麼,立時喚了人,就是要起身離去。

  這顧紫瓊看著蘇曜面帶憤然地預備起身,她忙是撲了上來,一面垂淚,一面便是要哭訴自己的心聲。不曾想,她倒是忘了蘇曜的腳受了傷的,被她這麼一撲一壓,卻不小心壓著傷處。蘇曜立時痛呼出聲:“啊!”

  這一聲嚎叫,登時就是讓外頭的婆子丫鬟都是嚇了一跳,她們相互對視幾眼,一面心頭髮顫,生怕自己過去遭殃,一面卻也不敢怠慢,忙就是一擁而入,急急道:“大爺!”

  說話間,蘇曜已是雙手一推,將那顧紫瓊推倒在地,自己則是抱著自己的腿一陣鬼哭狼嚎。那顧紫瓊原是急急向前撲去的,沒想著蘇曜這麼一推,竟是極不湊巧就是撞到一側的桌角,登時額頭便綻開一朵血花,腦門一陣刺痛,也是忍不住呻吟起來。待得她將捂住外頭的手放下來一看,見著滿手都是血,更是仍不住驚恐著喊道:“血!都是血!救命!救命啊!”

  這兩下一交雜,這湧進來的婆子丫鬟也是一陣慌亂,當下有的上前,有的後退,又是夾夾雜雜的,或是喊著打水過來,或者說趕緊扶起來,或者說要喊大夫,越發得忙成一鍋粥似的。只是屋子裡的人出不去,屋子外頭的又是聽得這些響動心裡頭髮顫,忙著要進去,急躁之間,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將那屋子裡的一張桌子也是給弄翻了。這桌子雖不大,可是上面還放著糕點香茶食盒等物,各色瓷器漆器並那桌子衰落在地時,少不得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而後顧紫瓊又是一陣嚎叫,鬧得整個屋子的各色人等登時也是一靜。

  第五十二章鬧劇下

  只是這一番寂靜,半晌之後立時打破了,幾個有些體面的婆子也忙是開始指揮丫鬟等人,將蘇曜攙扶著上了一條春凳,抬送到蘇曜的書房那邊兒。又留下幾個有些體面的丫鬟,與顧紫瓊收拾周全。另外則是趕緊喚還沒來得及走的大夫,重頭過來與兩人診治病情。另外,為了以防外衣,先前蘇曜請診治過的那個於骨科十分有能耐的一個張大夫,也是要請過來的。

  這顧紫瓊雖說是磕破了頭,但蘇家原是軍功起身的,自然備有金創藥等,與她清洗塗抹妥當,也就罷了。畢竟,說來說去,這顧紫瓊不過是個通房一般的存在,哪裡比得上蘇曜緊要的,只能等著蘇曜診治妥當了,再行與她診治的。

  而蘇曜,在一陣冷汗淋漓之後,雖然腳比之先前更腫大了些,但是那錐心刺骨之痛倒也暫且緩了緩。他喘著氣,臉色鐵青,下唇也是被咬得血肉模糊,只沒個聲響。邊上的婆子看著他稍稍緩了些,心底早便是有些害怕等會兒會被遷怒,立時肅然道:“大爺,可是與奶奶說一聲?這番傷筋動骨,瞧著可不是小事,得好生尋些藥材大夫過來細細診治方才妥當。”

  “嗯。”蘇曜合著眼,只留下細細的一條fèng隙,沒什麼氣力地應了一聲,道:“使人與奶奶說一聲……還有,將那顧氏……”他說道顧氏,略略一頓,原是想要嚷出來的懲治方法又是咽了下去。

  那婆子瞅著蘇曜說及那顧姨娘,卻好一會兒也沒個響動,便知道他仍舊是捨不得那個姨娘,心裡嗤笑一聲,暗嘲一句果真男人都是賤骨頭,這麼著還是捨不得美人蛇,面上卻一絲兒也沒變化,恭恭敬敬著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站在略遠處趕著往前走去。

  待得蘇曜送到了書房,又是請了先前那大夫過來診治。那大夫雖然神色不動,仿佛對於蘇曜那難看的臉色渾然不覺,只淡淡著道:“這骨頭上的事,某並不擅長,只能略略做點底兒,留待醫術高超者治療。”

  這話,自然無人多說的。就是蘇曜,看著這大夫神色一絲兒也不變,心底那些尷尬惱怒也稍稍降下去一些,加之這大夫又是使人冷敷著,讓蘇曜抬腿等等一番事兒弄完,他的腳也覺得舒服了些,語氣也有些和緩起來,先謝了這大夫,又是令人送他出了門,好生與了加倍的診金等等吩咐下去。

  這大夫也是知機的人,當即也不笑,只是神色淡淡的應了,又是極迅速地跟著人離去。蘇曜見著,神色也更好了些,一面眯著眼,一面等著那張大夫上門診治,不想也就是這個時候,馮氏得了信,卻連著過去看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吩咐了一聲,使人開了庫,取來了人參靈芝虎骨等珍貴的養身東西送過來,旁的什麼話也沒多說。

  蘇曜看著來人送來的東西,臉色卻是一陣鐵青,道:“她竟就是撒手不管?”

  “大爺,奶奶說了,正是開庫細細尋找藥材衣料等物與大少奶奶,因此一時不能過來。”來人低頭細細的回了一通,無外乎如何艱難有什麼大小事兒等等。蘇曜聽了一通,卻也沒法子說什麼,只冷哼一聲,待得要斥責一二,外頭又有丫鬟回話,道:“張大夫來了。”

  蘇曜聽得這話,倒是不好再斥罵,當即冷聲罵一聲退下,便是令人請了那張大夫入門診治。對於蘇曜的話,這馮氏身邊過來的婆子也沒什麼反應,只默默應了,退下去之後又是囑咐人幾句,自己便施施然坐在外頭的台階上,等著那蘇曜或許會來的問話,暗地裡卻少不得又幾分埋怨的。

  且不提這蘇曜如何診治,也不說那顧紫瓊後頭如何,只那馮氏才是安生坐下來,敏君看著這事兒也算齊全了,馮氏也沒心思跑一趟蘇曜那裡,便暗中思量一番,方低聲問道:“母親,您是不是有些別的想頭?”

  她這麼說,自然也有幾分她的道理。雖然蘇瑾心中還有些自己父母和睦相處一輩子的想法,但以敏君看來,馮氏對於那蘇曜已經毫無眷戀之情,只有厭憎之意,若是在現代,她早就開口勸說馮氏離婚的。只是身在古代,不說這世情道德,也不說外頭可能的流言蜚語,就是馮氏自己是什麼想法,也是說不準的。

  畢竟,這和離兩字說得輕巧,但馮氏三十許的人,在古代已經算是年歲頗大了,和離了,也未必能有個好人家。而且蘇瑜蘇瑾兩兄弟,雖然對她孝順,可也是蘇家的人,真箇和離了,他們也不能近前伺候的。只說這一樁,只怕馮氏便是不願離去的。不然,早些年,她便是能下手了。

  若非現在馮氏的厭憎之意已經差不多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了,敏君這話還真是說不出來的。而在敏君這話一說後,馮氏原就是有心的,又是那麼個聰明剔透的,立時便是明白其中的暗示,當下便一面玩賞手中的茶盞,一面凝視著遠處,淡淡笑著道:“什麼是別的想法?若是差不多的人,只怕都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呢。咱們娘倆兒說話,原也不必諱忌那麼多。實話與你說,若是沒個想法的,那才是稀罕的事。但再是想,又能如何,我還能拋開這麼些人,這麼些事不成?”

  “相公並大哥已是成家了。您原也能放下一樁心事。”敏君沉默半晌,卻也不知道怎麼說,只吶吶著接過馮氏的話頭,一面道:“這些我也原不當說一個字的。只是看著您如此,心裡頭總不是個滋味。先前相公還曾提及,說著讓您與公公和好,我只看著,卻是總覺得差了許多。”“那傻小子真是這麼想的?”馮氏稍稍一怔,臉上原本極淡的笑容倒是深刻真切了幾分,連著眉梢眼角也透出幾分柔軟的意思來:“真真是個傻子一般的。這麼些年,他那點小心思,仍舊是一絲兒也沒變。差不多人,也該看得出是個什麼樣了,他偏生就是看不出來。”

  “相公原是有些毅力的,加之我們小一輩兒的人,差不多都是個想法的。”敏君略有些侷促的笑了笑,看著馮氏那仿佛能透徹一切的目光,稍稍偏了偏臉,低聲道:“只是我有個傻想頭,只覺得我們過得好,您也要過得稱心如意,方算真箇的好。”

  “你呀!”馮氏低低嘆了一聲,眼角有些許濕潤,她如何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兒子的性格想法?蘇瑜雖說十分孝順,但也就是想著富貴榮華那一套兒,並不在意這些內宅事,只說是自己能安榮享福也就是孝順了。自己心頭怎麼想的,卻是並不十分明白。而蘇瑾雖然對於內宅的事兒知道的更多,卻只想著將那顧紫瓊給攆走打死,便是能一家子和樂,這根源上是什麼,總是避而不論的。

  他們兩人雖是好,她也知足的,可暗地裡也少不得為此有些傷感的:自己真正想要的,盼望的,原是在這蘇家尋不到的,想來這一輩子也就是這麼過了的。沒想到,這小兒媳婦敏君今日卻是說了出來。她在稍稍一怔後,卻也只能嘆息:“你曉得我的幾分心思,我也曉得你的意思。說來,我雖然不願再看到那蘇曜,可是,這麼個世情,這麼個禮數規矩的,我如何能不留下來?若是和離了,那日後如何再見你們,如何能抱上孫子?便是外頭的話,也是沒什麼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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