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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孟安過來,給萍姐兒、孟蘊蘭分了素齋包子,梅蒨身子不適不大能吃這些,梅茹是傅釗的那四屜包子吃膩了,再也不想吃了。孟安見狀,手裡還多了一個油紙包,他對梅茹道:“這兒還有幾個梅子,茹表妹先墊墊。”

  梅茹臉一紅,連忙拉著梅蒨道:“正好二姐姐也喜歡。”

  拿過梅子,姐妹倆坐在遠遠的說話。

  梅蒨拈了顆妹子,笑盈盈的,悄聲對梅茹道:“三妹妹,我瞧安表哥對你倒是不錯,也能跟你說上話……”

  今日是來撮合二姐姐和安表哥的,梅茹可沒有其他的心思!而且,自從撮合二姐姐和傅錚失敗,梅茹自覺有些尷尬,今日可不能再壞事了……

  她連忙道:“二姐姐說笑了,安表哥對誰都好!”

  見梅蒨還是笑著,梅茹急忙撇清自己,篤定道:“我瞧安表哥性子還是跟二姐姐更合適,也更般配!”

  第六四章

  從寺里回府,喬氏便將梅茹喊到跟前。見心尖尖上的女兒出落的越發標緻,喬氏心裡喜歡,卻又隱隱著急,不知道今日究竟看得如何。她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如今只盯著梅茹糾結。

  在蓮香寺那會兒,梅茹便猜出了娘親的打算——肯定是盼著安表哥沒看上二姐姐,看上她呢。現在見娘親不說話,梅茹耳根子微微發燙,喚道:“娘親。”

  摸了摸女兒的軟發,喬氏道:“今日如何?”

  “不錯。”梅茹故意回道。

  “什麼不錯?”喬氏兩眼恨不得放光。

  梅茹笑道:“寺里風光不錯。”又道:“我還給哥哥和玥姐兒都求了個平安符。”梅湘自不必說,上陣殺敵,玥姐兒這幾日身上發疹子,大夫不敢下重藥,如今只能慢慢養著。見玥姐兒小手要撓臉,梅茹便將求到的平安符遞到小丫頭手裡。玥姐兒一下子抓住,笑眯眯的,就忘了先前的事。

  喬氏明白梅茹在跟自己打哈哈呢,拿手戳她的額頭道:“你這丫頭就跟娘貧嘴!”

  梅茹告了饒,又坦誠道:“好娘親,以後這事可別再將女兒往外面推。”

  “怎麼?”喬氏好奇。

  梅茹小聲道:“表哥是好,只可惜我不中意,但二姐姐似乎是中意的。娘若再這樣,我以後就沒法跟二姐姐處了。”

  “什麼中意不中意的?”喬氏板著臉唬她,“小丫頭說話也沒個把門,讓人聽見不知羞!”

  梅茹吐了吐舌頭,挽著喬氏胳膊道:“反正裡間就娘親跟女兒二人,若不說清楚,只怕娘親以後還得亂忙活。”

  喬氏嘆氣。看著身邊撒嬌的女兒,她顰了顰眉,悄聲問:“循循,那你中意誰?”

  “娘!”梅茹被嚇到了,一張俏臉蹭的漲的通紅。

  喬氏瞪過來:“還不是替你這個小丫頭操心?”她實在是怕自己閨女受丁點委屈。

  梅茹如何不知娘親的意思?前世她能嫁給傅錚,喬氏便欣喜的不得了,就連撒手人寰的那天,她說不出話了,還直愣愣望著傅錚,怎麼都放不下。傅錚那時候應了一句“本王定會好好照顧循循”,喬氏才安心闔眼……心底沉了沉,黯然嘆了一聲,梅茹勉強笑道:“娘,女兒還小,暫沒想過這種事哩。”又試探著吹耳邊風:“娘,若是能跟先生一樣四處雲遊,我便是覺得自在極了,要嫁人受那拘束做什麼?”

  喬氏這回直接重重敲她腦袋瓜:“就知道胡言亂語!”又道:“可不許存這樣的心思!”

  “哦。”梅茹慢吞吞應了一聲。

  回了自己跨院,她懶洋洋坐在書案前。案上是一幅沒作完的畫,梅茹本想要在二月獻給老祖宗賀壽的。如今淡淡看著,她意興闌珊,實在懶得再動筆,於是只命靜琴暫且收下去。再坐一會兒,梅茹將平陽先生批閱增刪過的譯本拿出來。

  這一看,再一比,她便愈發覺得自己實在是……差遠了。

  梅茹悄悄嘆氣,暗地裡愈發用功。

  正月十五上元節,孟蘊蘭又如去年那樣來邀梅茹去看花燈。梅茹這回說什麼都不願意去了。自從發現安表哥對自己也許有那麼點不一樣的心思,她便只想躲著。論起來,還是因為梅茹察覺到了二姐姐的一點意思。那日在蓮香寺後山亭子裡,她對二姐姐說完那番“合適不合適”的話,梅蒨便低低垂下眼,耳根子紅了,平素溫柔的眼裡波光瀲灩。

  梅茹是喜歡過人的,二姐姐雖然沒有明說,可這樣子不就是中意安表哥麼?她實在不願攙和這個事,且對安表哥沒那多餘的心思,又怕姐妹間生分,梅茹索性躲的遠一些。

  孟蘊蘭憤憤:“循循,你真不去?”

  梅茹搖頭:“我還得去先生府里,今日真不去。”

  平陽先生未嫁人,如今膝下就收了梅茹一個弟子,梅茹逢年過節都得去侍奉。如此一來,孟蘊蘭真的不好再邀她,話里話外不免可惜。

  待見到孟安,這人目光拂過來,梅茹低著頭不說話。這道目光停了一停,又不自在的移開。

  他們一行去逛花燈,梅茹則獨自去平陽先生府。

  如今天色已經暗了,外頭熙熙攘攘熱鬧的厲害,梅茹到底喜歡這些,她悄悄掀開車簾往外看。就見街兩旁燈影悠悠如水,映的這夜也淡了好幾分,她偷偷打量著。待到平陽先生府前的后街巷時,梅茹就見到了傅釗。

  年初一,他二人置了一回氣,如今梅茹只當沒見到難伺候的這位主,徑直往平陽先生府里去。

  傅釗在後頭“哎”了一聲,問道:“說好的年禮呢?”

  “什麼?”梅茹偏頭冷冷問。

  傅釗重重道:“你上回親口說的,‘下次’將年禮給我,如今這是想抵賴?”

  梅茹嗆道:“殿下不是也說,我的東西入不了殿下的眼麼?”

  這明明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嘛……傅釗又鬱卒了,他扁扁嘴道:“如今將將入了本皇子的眼,不行麼?”

  “自然是行的。”梅茹福身,繼續挖苦道,“只是——殿下一會兒入眼,一會兒又不入眼,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如殿下回宮之後召個太醫來看看這雙眼?”

  “……”

  傅釗又被噎住了!他差點忘了梅茹是最伶牙俐齒的,這人亦最能挑旁人說話的漏子!自顧自憤憤半晌,傅釗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那邊廂梅茹略略欠身,已經轉身走進平陽先生府。

  傅釗鬱鬱寡歡的回宮,心裡一時又暗忖,七哥那兒怎麼還沒消息?也不知他是否平安呀?

  據聞這仗是艱苦至極,玉門關外天寒地凍,偏巧糧道又被北邊的胡人給截斷了,前兩天還聽說父皇為此煩憂的不行,連夜召人進宮商議呢。

  嘆了一聲,傅釗只盼七哥能早些回京,他還想七哥替他把把關,出出主意呢!

  不論是傅釗,還是延昌帝,這場仗像是壓在大魏朝所有人心上的灰,厚厚的,沉沉的,本該喜慶的一個年也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二月初十是梅府杜老太太的大壽,原本應該大肆操辦的,偏偏遇到這種戰事吃緊的時候,梅府就不打算大張旗鼓了。熟料就在初七這一日,西北道發回八百里奏摺,上呈皇帝這仗勝了!如今這兩日,京城都在說這事呢,老太太的壽宴自然又能好好準備了。

  梅茹從平陽先生那兒出來,就聽見街頭巷尾皆在議論這場仗,而議論的最多的,自然還是燕王殿下。

  這些年魏朝與西羌陸陸續續打了很多次,這一回還是近年唯一的勝仗,而且是大獲全勝!

  據說兩軍在玉門關膠著之際,傅錚悄悄領了數千輕騎,出其不意自漫漫黃沙之中日夜奔襲,趁西羌國內空虛之際,繞到對方背後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對方摸不清情況,手忙腳亂,又不得不急急忙忙往回撤,魏軍便分好幾道追擊過來……幾處一合圍,西羌大軍瞬間被衝散,多數之人於玉門關外被屠。

  這還不止,傅錚領著人一路追至西羌首府,沿路奪下好幾座城池。

  只唯一奇怪的是,傅錚打了勝仗,沒有立刻班師回朝,他再給延昌帝發回一道奏摺。那摺子的意思似乎是恭請使臣入西羌,商議西羌臣服歸順一事。原先魏朝內亂,西羌順勢脫離出去。兩國打了這些年,如今西羌再度被打下來,臣服歸順魏朝,實在是大快人心一事!於是乎,傅錚的讚譽更甚。

  這些議論之言飄入耳中,梅茹嘆了一聲,唯一的念頭竟然是真真便宜了周素卿!

  她今日還是乘車去鴻臚寺。還未靜心看幾頁書,就有個皇后跟前的小劉公公過來,宣梅茹進宮。

  也算是與小劉公公見過兩面了,梅茹好奇:“劉公公,不知皇后娘娘宣我何事?”

  劉公公道:“這事兒咱家也不知道,三姑娘去了便知。”

  梅茹只能勉強按下心思。

  待到坤寧宮,梅茹才發現延昌帝居然也在!

  梅茹愈發好奇,不知今天帝後二人到底在賣什麼藥。

  延昌帝沒說話,御前的三公公尖著嗓子開口了。

  跪在那兒,沒聽幾句,梅茹便算是通通明白了。原來這一回傅錚領兵攻破西羌首府,還入了對方皇城,西羌皇室有守節而死的,有被殺的……零零碎碎湊在一起,不知怎的,如今西羌居然就剩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公主娃娃!傅錚前些日子發奏摺回京,提及派遣使臣一事時,順便將這事寫了幾筆。

  延昌帝是個最重顏面的。為彰顯魏國氣度,他覺得不能全讓鴻臚寺那幫老頭過去,否則落個欺負小娃娃之名。延昌帝思來想去,便想到了梅茹。

  這一日下朝,延昌帝便將梅茹召進宮。

  召她進宮,一來是想試試梅茹的膽量與口才,二來,看看她是否願意隨鴻臚寺一道過去,是否覺得為難,畢竟隨鴻臚寺出使可不是一件小事。

  梅茹聽明白過來,倒不覺得有任何的為難,畢竟平陽先生也提點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能出去長長見識是好事,只是……梅茹覺得此事來的有些微妙,怎么正好輪到她腦袋上?

  而且,這事看上去竟萬般適合她——整個大魏朝,只怕就梅茹與平陽先生兩個女子通曉外邦之言,而對方又是個不到十歲的公主,讓梅茹一個姑娘去剛剛好——這事怎麼看,怎麼像是替梅茹謀劃好的。

  她悄悄擰了擰眉,暗嘆了一聲奇怪,卻不知道延昌帝會如何考量她。

  就聽三公公繼續道:“今日請梅姑娘進宮,陛下與皇后是想請姑娘辯上一辯。”

  所謂辯上一辯,通俗一些講,就是鬥嘴、吵架、揪對方話里的錯處。

  鴻臚寺那幫老頭浸yín數十年,皆擅長於此,所以延昌帝才不好意思只讓他們過去對付一個女娃娃。

  梅茹還是覺得這事稍稍有些微妙,這一切真的是太巧了,連她口齒伶俐都算在其中……

  如今梅茹也不便多想,這會子只靜下心思問:“陛下,娘娘,不知臣女要與何人庭辯?”

  延昌帝哈哈笑,抬手道:“跟你自己。”

  自己與自己辯愈發考驗人,梅茹沉了沉心,正起面色,規規矩矩叩道:“請陛下與娘娘出題。”

  第六五章

  跟著小劉公公走出坤寧宮,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陽底下,梅茹覺得有些暈。

  她雖然口齒伶俐,嘴皮子上有點歪才,卻從未說過那麼多、那麼澀口之言。先前延昌帝讓她自辯公孫先生的白馬非馬。——公孫先生是東周時的大家,能言善辯,白馬非馬亦是公孫先生的成名之作。如今,那一連串的“白馬馬也、非馬也”從梅茹對立的兩面說出來,足夠將人聽暈。她強自鎮定下心神,才沒有將自己繞進去。

  待梅茹酣暢淋漓的說完,坤寧宮中一片寂靜。

  梅茹跪在那兒,還不知到底考量的如何。

  上面,李皇后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護甲微微泛著光。

  延昌帝亦沒有說話,只擺了擺手,讓梅茹先退下。

  如今跟著小劉公公往宮外去,梅茹心思飄飄忽忽的,終於定下來琢磨今日之事。她還是覺得很不對勁,這幾件事加在一起掉在她腦袋上,未免太湊巧了。梅茹悄悄擰了擰眉。

  不過,這件事雖然來得巧,但也來的妙。

  若她入了延昌帝的眼,能隨鴻臚寺一併出使,那簡直是於她的名聲如虎添翼。太子想納她為側妃,還得多思量思量。就算以後要納她為太子妃,梅茹也能有膽子說一句“不行”。

  如此盤算著,她當日回府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此事,只悄悄躲在自己房裡。若是被喬氏或者老祖宗知道,肯定是不允許的。這一日,直到夜裡梅寅從衙門回來,梅茹的事才被喬氏知曉!

  如此梅茹被喚到喬氏院子裡。

  只見明間梅寅糾著眉坐在那兒,喬氏臉上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擔憂之色,見著她,先重重嘆了一聲。

  “循循。”梅寅沉聲喚她,緩緩開口道,“今日陛下召爹爹入宮……”今日延昌帝召梅寅進宮。身為一個不太受重視的禮部侍郎,接到皇帝召見的旨意,梅寅未免驚訝——他平時實在極少見皇帝。待跪在乾清宮,聽聞延昌帝對他說的話,梅寅愈發驚訝!

  延昌帝道:“令千金有些許詭辯之才,又通曉外邦文字,朕想遣她這次隨鴻臚寺出使,梅卿以為如何?”

  從乾清宮出來,梅寅還是懵的。他知道循循那張嘴不饒人,小性子嘛更是嬌嬌蠻蠻,萬萬沒想到這也能入陛下的眼?梅寅心中一時歡喜,可思量到循循尚未及笄,更未出閣,這種拋頭露面的事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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