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一半春休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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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錦繡聽著世宗斷斷續續地講述,聽著這對深宮母子無奈之下的選擇,和最後兒成皇,母成骨的結局,安錦繡突然就對世宗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聖上,太后娘娘一定是出身書香世家,否則如何能有這樣的閨名?」

  世宗愣住了,張春休這個名字,於他而言,從來只是一個讓他難過又懷念的名字。「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世宗對安錦繡道:「海棠什麼?」

  安錦繡念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傷春之詞?」

  「是啊,」安錦繡道:「太后娘娘一定生於暮春時節。」

  「朕不知道她出生於何家,」世宗喃喃地道:「宮中的名冊上,只寫著她叫張氏。」

  一個宮婢,有幸生下皇子,一樣長居於冷宮之中,就算在史冊中最終留名,也不過張氏兩字。「太后娘娘只求聖上安樂,世上女子大都這樣,聖上這樣感懷,會讓太后娘娘難安,還是放寬心吧。」

  世宗望著安錦繡,這小女子一臉的疲倦,卻還是要硬撐著安慰他。世上的女子大都這樣?「睡吧,」世宗對安錦繡道:「朕一定會保住我們的孩子,不要說你們女子如此,朕這個父親也不是無情之人啊。」

  安錦繡最終還是睡去了,睡著了後,雙手還是小心地護著自己的肚子。

  世宗輕輕摸了摸安錦繡高高隆著的肚腹,隔著被子摸了一會兒後,又將手伸進被中,輕輕地將手覆了上去。突然被什麼踢了一下手,世宗先是愣神,等反應過來後,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傢伙,」世宗跟安錦繡腹中的胎兒小聲道:「你這麼調皮,小心生出來後,父皇不要你。」

  七個月的胎兒,似乎能聽見世宗的話一般,連著又踢了世宗的手幾腳。

  安錦繡被腹中的孩子動得又不舒服了,閉著眼睛,哼了兩聲。

  「好了,」世宗忙輕輕撫弄著安錦繡的肚子,對裡面的小娃娃道:「再動下去,你母妃就要難受了。」

  窗外的雨已經下得大了,雨點落在房前屋後,發出嘩嘩的響聲,更襯得屋中此時的寂靜無聲。

  手上再也感覺不到胎兒的動作了,世宗小聲笑道:「看來你還是個孝順的小子,朕不准你再折騰你的母妃了,老老實實地再在你母妃的肚中呆上三個月,然後好生的出來,這樣父皇才會疼你。」

  安錦繡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抓住了世宗的手,就再也沒有鬆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白天到了黑夜。世宗就躺在安錦繡的身邊,不去想御書案上的那些奏摺,也不去想後宮裡的那些女人,還有雲霄關下正在打著的仗,世宗就看著睡夢中的安錦繡。病中的女子還能有多少的美貌?世宗卻渾然不覺此時的安錦繡容顏有變,守著這對母子讓世宗覺得心安。如果這天地間,只有他們三人是一家人,這樣的感覺也不錯,世宗用手描畫著安錦繡的眉眼,久久留戀不去。

  二更天的時候,雨水幾乎將小院的水池蓄滿。

  韓約站在池邊發愁,想著自己是不是要帶著人往外排水了,萬一讓小院淹了水,世宗一定不會饒了他。正想著要怎麼排水的時候,頭頂上的雨點突然不見了,韓約抬頭看見了一把油紙傘,忙一扭頭,發現為他打傘的人是紫鴛。

  「吃吧,」紫鴛遞給了韓約兩個飯糰子。

  世宗今天沒有用飯,庵堂里的人就只能陪著世宗一起挨餓。韓約看看紫鴛手裡的飯糰子,忙就四下里看了看,怕讓人看見紫鴛給他送吃的。

  「沒人會說你的,」紫鴛把飯糰子遞到了韓約的嘴邊,「我剛才都在房裡吃過了。」

  韓約就著紫鴛的手一口咬掉了大半個飯糰子,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吉總管讓我們吃飯了?」

  「吉總管說他管不著我們,我們是主子的人,」紫鴛這會兒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也沒發覺她站在雨中,餵韓約吃東西,這舉動有多麼的不合禮數,紫鴛只是跟韓約念道:「你說主子還能再出事嗎?」

  「我的天,」韓約從紫鴛的手上接過了油紙傘,小聲道:「你還是說點好話吧,女子都是懷胎十月生產,主子只要再撐三個月就好了。」

  「還要三個月呢,」紫鴛愁道。

  「三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韓約有紫鴛喂,故意沒再大口吃,放慢了速度後,一個半的飯糰子,他硬是吃了十來口才吃完。

  袁義站在檐下,看了水池這邊一眼後,便又走進了夭桃的房裡。

  「袁大哥也這麼說,可我不放心,」紫鴛聽不進去韓約的話,說:「再出事怎麼辦?」

  韓約一邊回頭看著就要漫水的水池,一邊想著要怎麼安慰紫鴛,卻在看見一個陌生的太監跑進院中後,下意識地就把紫鴛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什麼人?!」韓約喝問這太監道。

  這太監聽到韓約的喝問後,就不敢再往裡跑了,站下來後,說道:「奴才要見吉總管。」

  吉和這時正站在安錦繡臥房的門前,聽到了這太監的話後,忙就走了過來。一個小太監在吉和的身後為吉和打傘,自己卻淋著雨。

  「吉總管,」這太監看吉和到了自己的跟前,忙就道:「皇后娘娘病了,想見聖上。」

  皇后病了?屋裡的主子不也一樣病著?吉和認得這太監,這是中宮殿的大太監,他不好得罪,便道:「趙公公你等一下,我去通稟聖上一聲。」

  「有勞吉總管了,」自從皇后被幽禁在中宮之後,中宮殿的人出來說話都硬氣不起來了。

  吉和輕輕地推門進屋,站在屏風外小聲道:「聖上,中宮來人說,皇后娘娘病了,想見聖上。」

  「朕是大夫嗎?」世宗說了一句。

  吉和討了一個沒趣,卻還不敢退出去,問世宗道:「那奴才再去問問皇后娘娘的病情?」

  「她死不了,」世宗說:「有病讓她去找太醫。」

  吉和這才退出了屋子,看著站在了台階下的大太監道:「聖上現在沒空回宮。」

  「吉總管,」趙公公一聽吉和這話就要叫。

  吉和沖這大太監擺擺手,說:「這裡的主子也病著,你不要惹惱了聖上。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沒找太醫去看皇后娘娘吧?快回去吧。」

  「太醫給娘娘看了,」趙公公被吉和一嚇,壓低了聲音說:「娘娘這次的病病得厲害,所以才想著見聖上。」

  「你回去吧,」吉和也不好跟皇后的人說,安錦繡比皇后更讓世宗擔心這樣的話,只能說道:「聖上明日一早就會回宮,有什麼事明天一早再說吧。」

  趙公公望了望關著的木門,庵堂里的門,沒有雕花刻物這樣的習慣,只是一扇木板刷著暗漆的門,卻讓趙公公恨得牙痒痒。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高過皇后去?他還真想看上一眼。

  「快回去吧,」吉和催道:「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嗎?」

  趙公公一跺腳,冒著大雨跑出了院去。

  「他是皇后的人,」站在水池邊的韓約跟紫鴛說:「以後進了宮,這些人的樣子你都要記住。」

  「我要記住他們做什麼?」紫鴛問道。

  「你傻啊?」韓約小聲道:「防著他們害主子啊,你以為進了宮,我們還能成天跟著?後宮裡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紫鴛哦了一聲,她們可不可以不進宮?

  「還有徐桃是怎麼回事?」韓約說:「她真的是胖了?我怎麼看她像是懷孕了?」

  「我也覺得,」紫鴛說:「可是她男人是誰?庵堂里就你們這幫侍衛,你去把她的男人找出來吧。」

  韓約沒咬斷自己的舌頭,「你是想要我的命嗎?」他問紫鴛道:「安主子的人,我們哪個敢碰?!」

  「所以她就是胖了啊,」紫鴛冷著臉道:「她這樣胖下去也好。」

  「什麼意思?」韓約問道:「她胖你開心?」

  「我就是開心,」紫鴛發狠道:「她太漂亮了,我還怕她搶了主子的風頭呢!」

  韓約想想,夭桃的確漂亮,真論起來還真不比安錦繡差。

  「傘給你,我走了,」紫鴛要往雨里跑。

  「我送你過去,」韓約把紫鴛一拉,說:「你再凍病了,主子怎麼辦?」

  「這麼多人呢!」紫鴛瞪了韓約一眼後,衝進雨中跑走了。

  韓約打著傘站在雨里發愣,一會兒想著自己該帶著人往外排水了,一會兒想夭桃的發胖,不會是安錦繡嫌這女子太過漂亮,所以給夭桃下藥了吧?想想又覺得安錦繡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嘴裡還帶著飯糰子的米香,韓約又走神地想,現在紫鴛總算是不討厭自己了,咧嘴剛一笑,又想到安錦繡今天差點流產,就又笑不出來了。幸虧韓約的臉被傘遮著,不然被人看到韓約這副忽喜忽憂,忽又糾結的表情,多半的人會認為韓約已經瘋了。

  三更天的時候,雨不但沒停,反而開始電閃雷鳴,憂人的清夢。

  雷聲從天空傳來下的時候,安錦繡依偎進了世宗的懷裡。睡夢中的人,分不清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只是本能地想找個依靠。

  「沒事,」世宗小心地摟住了安錦繡粗了許多的腰身,輕聲道:「只是天在下雨,朕在呢。」

  安錦繡只半睜了眼,看了看自己面對的胸膛後,又閉眼睡去了。

  世宗用空出的左手撫著安錦繡的眉,硬是將安錦繡皺起的眉頭撫弄平了,他看重的女人應該在他的懷裡安睡直到天明,而不是於睡夢中還鎖著眉頭,一臉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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