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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
聽到池微語這麼問,藺冬仿佛陡然清醒了,他看著洗手間鏡子裡的自己。
青年皮膚很白,因為酒意而染上一抹微紅的面容上絲毫沒有年輕人獨有的鋒銳之氣。
清亮剔透的烏黑瞳仁里仿佛瀰漫著一片曠遠沉靜的暮色。
年輕又蒼老。
無比矛盾。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讓那股不思考後果憑著一股意氣衝動行事的任性勁兒重新回到這具年輕的身體裡。
藺冬想,自己喝醉之後就肆無忌憚撩撥小朋友的行為真的……很衣冠禽獸啊。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裡無比渴望從這輩子的池微語身上得到上輩子那些最終無從出口問題的答案。
他遠遠沒有自己以為得那麼豁達淡然。
他始終沒放得下,沒走得出來。
理所當然,如果他真的放下了、走出來了,上輩子也不會困守在一座孤城裡,到死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認清這些對藺冬來講是十分陌生的體驗。
上輩子他從沒想過這些……他從不敢細想。
藺冬一輩子就沒栽過幾回跟頭,然而他真的栽的那兩回都對他的人生走向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一個是耗費心血的創業公司破產。
他從泥里爬起來,在勝似戰場的商場上收起了鋒芒,藏劍入鞘,變得克制謙和。
另一個是池微語在被他求婚之後突然自殺。
他咬著牙爬起來,看起來平平凡凡地過完了一輩子,其實守了那個死去的人一輩子。
承蒙命運女神垂青。
他重生了。
藺冬真的是謹慎謹慎再謹慎……
心裡其實恨不得立刻馬上把池微語抓回家,把少年囚禁起來,拿個鎖鏈拴在床頭。過上驕奢淫逸的生活、他想怎麼啪啪啪就怎麼啪啪啪,想和人玩什麼play就玩什麼play……
有的是陰謀陽謀能讓現在只是個普通學生的池微語把自己送到藺冬的床上……哪怕池微語還是明星也一樣,麻煩了一些而已。
然而藺冬偏偏選了最傻逼的一種方法。
注視著。
引導著。
期待著。
仿佛一位真正對學生愛護有加、盡職盡責的師長。
藺冬忽然低低笑了一聲,他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上輩子嚴睿拍過一個劇,沙雕網友們集體吐槽身份是霸道總裁的男主……大哥你拿的是男主劇本啊!你為毛想不開硬生生把自己凹成了完美溫柔、默默守護的男配了?
藺冬聽見手機那頭池微語似乎很緊張地催促自己:「……藺老師?」
……那當然是因為愛情啊。
藺冬想要池微語很愛自己、主動選擇自己,又想要池微語擁有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圓滿又幸福的人生,愛情、親情、友情、夢想……
他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他不需要再偽裝自己去爭取什麼東西,也就絕不會迎來那樣絕望的結局。
藺冬擦去臉上的水珠,語調透出一抹漫不經心的溫柔:「……當然是你啊,小朋友。」
……
房間裡時鐘的滴答聲,漸漸和他的心跳聲同頻。
滴答、滴答。
撲通、撲通。
池微語僵直地站著。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藺冬帶著一點鼻音的低啞聲音就這麼一個字一個字蹦入他的心底,像一顆又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滾入他的掌心。
少年那雙乾淨得毫無雜質的眼眸仿佛倏地被星光點亮,耀眼至極。
真的是我嗎?
藺老師也喜歡我?
池微語瞪大眼睛。
他額頭沁出汗珠,縮在椅子裡,腳趾都害羞蜷起來,像蒸籠里的螃蟹,臉頰、耳朵、脖子都是紅艷的、滾燙的。
從小到大,他少有這麼快樂的時刻。
他的心砰砰地跳動著,口乾舌燥。
池微語說:「藺老師,我、我……」
藺冬忽然皺了皺眉頭。
從洗手間的廁所隔間傳來一陣令人渾身酥麻、曖昧粘膩的水聲和幾聲軟膩的□□。
什麼毛病
……
藺冬只得跟池微語說:「我這邊出了點事兒,一會兒再聊。」
池微語悵然若失地結束了通話。
藺冬朝著那個隔間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今晚嚴睿組了個飯局,包括藺冬一共四個人,約在一個頗有特色、環境雅靜的私房菜館。
嚴睿愛組小一點的局,人少通常意味著效率更高。幾個人能很自在愜意邊吃飯邊聊天交流各自手上的信息和資源。
這種地方談事情的正經人多,尋刺激的少,沒想到讓自己撞上一個……一對兒。
……
啪嗒。
隔間的門猛地開了。
年紀小的男人滿臉通紅、衣衫凌亂,看也不敢看藺冬一眼,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年長些的男人卻慢條斯理地去了洗手台淨手,他身上的西裝和褲子仍是整整齊齊,仿佛無事發生。
從外貌來看,男人眉眼如墨筆勾畫一般,氣質儒雅斯文,不禁讓人想起人不可貌相這句話。
藺冬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還是個熟人。
他上輩子的對頭。
謝家大少,謝慕卿。
按理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多大的仇多深的怨都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