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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將近十年的生活里,是沒有任何朋友的,獨來獨往,不屑一顧,經常莫名其妙被學校里的人看不慣說他裝逼摁在地上打一頓。當然也遇到過偶爾那麼一兩個老師和青春熱血電視劇主角似的,熱情地對待藺柏文,關心他,照顧他,引導他。藺柏文知道這種人是好意,但確實提不起精神做這些人眼裡看起來理所應當的奮發圖強自強不息貧寒學子。

  藺柏文發自內心地覺得,人活著就是為了被毀滅的。

  後來他去一個酒吧里打工,接觸到了酒精和音樂,這就成了他註定要被毀滅的人生中難得有點興趣的東西。

  他就是在那裡遇見齊晃的。那個時候齊晃的身份是個調酒師,和酒吧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打得火熱,對藺柏文單方面也很火熱。

  藺柏文按照慣例冷漠對待,然而齊晃真的很好。他沒有辦法具體說哪裡好,大概這就是愛情吧。

  許多年後藺柏文給人簽名時不合時宜地想起往事,寫了句去你媽的愛情,對方感動得幾乎流淚。

  人生沒有希望,就如同沒有愛情。

  愛情是虛無的,生命也是如此。

  環遊世界到一半的時候,藺柏文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他的包被偷了。這沒什麼,他可以打個工或者沿街賣藝,但護照也被偷了就比較麻煩。藺柏文雖然覺得這個世界上面的規矩太多懶得遵守,但同樣不想做偷渡的黑戶。

  他找到了大使館,大使館要確認他的身份,輾轉就聯繫上了暴發戶。

  事情比較簡單,按流程很快就能解決。

  藺柏文坐在走道里接電話。他環遊世界以來沒怎麼跟人聯繫過,照片都沒拍過,第一次和暴發戶打電話。

  暴發戶在電話裡面問他:“沒事吧?”

  藺柏文說:“沒事。”

  暴發戶說:“哦。”

  暴發戶就準備掛電話了。

  藺柏文突然想和他開個玩笑,說:“如果十二點以前你能出現在我面前,我輸給你一百塊錢。”

  藺柏文身上只有一點錢了,輸不起更多的。

  暴發戶問他:“在哪碰面?”

  藺柏文什麼都沒說就掛了電話,看著窗外高大的綠樹。不知道是什麼樹,葉片很大,又很密,綠得發亮。陽光照在綠葉上面,枝頭有小鳥。

  藺柏文哪裡也沒去,沒去當地的著名景點,就躲在民宿裡面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大半夜的泡方便麵吃。他很喜歡吃方便麵,方便麵對於小時候的他來說就是很貴的零食了,他連調料包都生吃過,一包方便麵拆好幾個部分吃。

  死暴發戶經常說他,不讓他吃方便麵,更不讓他吃調料包。

  藺柏文和齊晃經常擠在小茶几前面吃方便麵,一邊吃一邊看電視,電視機還總是壞掉。

  死暴發戶的臥室里有一面牆是電視,總是開著,總是看不了幾分鐘。死暴發戶就是條狗。

  藺柏文吃完方便麵,把垃圾拎出去扔掉,再回來的時候撞上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外國人,人高馬大,有瘦回來了的他兩個這麼粗壯,攔著不讓走,碰瓷。

  藺柏文從來都不理挑釁的人,不論為了什麼原因。他繞過去繼續走,被那人拽著頭髮罵罵咧咧地一腳踹肚子上面。

  藺柏文本來是想剪短頭髮的,旅行在外洗頭髮不方便,但一直沒下手,打算再長一點剪了賣,湊個路費。

  那醉漢抓著藺柏文的頭髮又揍了他肚子一拳。

  藺柏文經常被打,莫名其妙的被打,被打習慣了,就覺得都是神經病。

  他也無所謂,打不死就繼續活,打死了正好。

  那醉漢還要繼續打,隔壁屋出來了一個人,罵了那醉漢兩句,也動了手,把醉漢給嚇得罵罵咧咧跑了。

  那人友善地朝藺柏文笑了笑,問要不要塗藥。

  藺柏文點了點頭,但不跟人進屋去,坐在走廊的台階上等著。

  那個人就拿藥出來,一邊給他塗藥一邊聊天。對方是個畫家,到處跑著玩兒,一問藺柏文,藺柏文也不瞞著,說自己玩樂隊的。那人就更來興趣了,邀藺柏文一起上路繼續下面的行程。

  藺柏文說過了今晚再講吧。

  這個人和當年的齊晃太像了。

  藺柏文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了。

  他就說自己累了想回房間去休息,剛站起身,就看見台階下面站著一個人,仰著頭注視著自己。

  藺柏文之所以會和暴發戶發生交集,是因為認錯了人。他樂隊裡有個人愛玩,玩到了不該玩的人面前,出了點事。其實藺柏文跟他不熟,不是很在意他會不會毀容剁手指,但演唱會就要開了,臨時找不到人代替,藺柏文作為隊長只好跟著經紀人去撈人。

  藺柏文等在外頭,經紀人進去求饒,終於談攏了,出來跟藺柏文求著說就一次,就這一次,而且也不吃虧,撈了人還能拿張支票走,人家也長得很帥了不是什麼腦滿腸肥的。

  藺柏文也挺無所謂的,他就想開好這場演唱會。演唱會在齊晃生日那天開,他想開好一點,雖然齊晃,人,根本,不知道,在,哪裡。

  他就現在台階下面,仰著頭去看上面在喝酒的幾個中年暴發戶。

  經紀人說:“你看,就那個,長得不錯吧?你不吃虧了。”

  藺柏文面無表情。

  那幾個人談了很久的事情,三三兩兩地聊著天往電梯走。經紀人推著藺柏文,催他跟上去,都談好了,跟上去就好。

  藺柏文就跟著那個最帥的走了。

  經紀人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另一個傻逼更帥,和藺柏文的審美不一樣。

  總之就是認錯人了。

  所以除了那個隊友沒事之外,其他的都錯了,說好的支票沒有了,也不是只有一次。說每天一次都不對。

  畫家問藺柏文:“怎麼,認識的嗎?”

  藺柏文面無表情地說:“包養我的老闆。”

  畫家:“……”

  藺柏文轉身往自己房間走,聽到腳步聲上了樓,跟著進了屋,兩個人一整晚都沒睡。

  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暴發戶去沖澡,出來沒見著藺柏文人了,也沒在意,裹著浴巾坐床上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藺柏文回來了,把剛買的衣服扔過去,把三明治放桌上。

  暴發戶換好了衣服又人模狗樣,坐桌旁吃三明治,吃著吃著差點把牙崩了。他冷靜地吐出了一枚易拉罐的指環,看著藺柏文。

  藺柏文冷漠地說:“我沒一百塊,拿這個抵。”

  暴發戶冷漠地說:“你老闆真摳。”

  藺柏文環遊完世界,回去,重新簽約回歸樂隊,並且迸發了創作第二春。他需要錢,十分需要,因為暴發戶摳到沒打算買新戒指,天天戴著那個打磨過後的易拉罐指環。

  藺柏文不想再看見中二病複雜的眼神。

  中二病進入了新的階段,越來越喜歡往家裡跑了,實在沒事就拎兩斤菜回來。

  藺柏文挺嫌棄他的,暴發戶也一樣,但他倆都沒敢說。以爛頭皮和暴發戶那個老跟班為首,誰敢讓中二病吹一下冷風,他倆就能立馬採取許多行動,包括但不限於賣慘,賣慘,賣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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