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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墨見此試探地歪頭看往身旁,剛剛才冒出的念頭即刻胎死腹中——万俟向遠眉頭緊蹙,眼裡竟是凶意。顯然,是不會允許他跟去寒煙教教主住處的。

  兩人武功境地有差不假,此刻心情卻大同小異。只是万俟向遠動作更快,在衍墨猶豫一瞬已經先走一步離開了火房。

  默默將將嘴唇抿成一線,衍墨略帶不贊同地沉了沉臉色,後也追著離開的身影出去了。

  少教主三字會與季嶙的名字同時被提起,那便是赫逐清無疑了。可雲暮老人曾說,赫逐清是秦家後人,這點也應千真萬確才是……

  留個與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之子在身側,甚至還容他坐上少教主的位置,祁景筠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死得不明不白?

  衍墨看著侍女走進屋子去布飯菜,心中益發困惑得厲害。

  除非……

  赫逐清既是寒煙教教主祁景筠的兒子,又當年秦家的後人?!

  另一邊,万俟向遠遠遠沒有衍墨那麼輕鬆。他先是跟著兩名侍女七拐八繞走了許久,後又一路向南出了宮殿,到達一處十分偏遠僻靜,似是靠近山崖邊緣的地方。

  山形其實並不難辨認,之所以不能肯定,只因為往前數丈遠的地方全皆瀰漫著濃重的茫茫白霧,將之後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

  心頭一絲警惕悄然升起,万俟向遠望著消失在霧氣中的兩名侍女猶豫再三,還是略微不甘地止住腳步。原地待到侍女從中出來,便原路返回了。

  寒煙教的情況不比上山前猜想的種種麻煩,但也談不上簡單,至少超出了“尋常”範圍。預謀稱霸武林,卻只有了了數百教眾,甚至多半還是武藝尋常的仆侍?

  若非真有個可以以一敵千,甚至敵萬的教主,稱霸武林豈不是在白日做夢,自尋死路?

  正因這份矛盾與詭異感,在万俟向遠回到火房等了許久才見人歸來時,臉色已經沉得泛起了青。

  衍墨似乎記掛著什麼,無聲朝外做個手勢,乍尋到處方便說話的地方,便急匆匆開口:“是赫逐清。”

  方才聽侍女談話,万俟向遠便猜到了七八分,此時便不做回應,等面前的人解釋晚回的理由。

  “屬下猜想,赫逐清或許是祁景筠與當年武林盟主的獨女秦茹瑜所生。”衍墨一門心思用在寒煙教的事上,根本沒有發現哪裡不對,直到講完所有該講的,才後知後覺補了句:“那屋裡熏了香,屬下方才去風口站了會兒。”

  “下毒可有把握?”万俟向遠惱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接著正事問下去。

  “赫逐清那邊不難,另一邊,還要看過之後才能知曉。”

  多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万俟向遠忍不住問道:“那試毒物件是?”

  “百降玉。”衍墨只答了個名字,沒有多做說明。百降玉,可降百毒。但凡在江湖中稍稍涉足過,都會對這三個字有所耳聞,更何況是眼前的人。

  應了衍墨心中想法,万俟向遠果然面色一凝,隨即背轉身,朝不久前才走過的小道走去。

  山高有雲海,為美景。但要是那雲海連著霧氣規規矩矩留在一處飄也不飄,動不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屬下熟識毒物,查看起來方便一些。”儘可能說得顧情顧理,衍墨邊講邊往白茫處走近幾步。

  不明情緒地嗤哼一聲,万俟向遠也不說話,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果斷地停下腳步,衍墨不死心地開口:“霧裡沒有毒,但後面恐怕不簡單。”

  “還會成為你的累贅不成?”言至此,已經帶了不悅。万俟向遠當下繞開阻攔自己的人,先一步走進了白霧中。

  白霧之後有什麼誰都不知曉,留一人在外接應比起同時進去的確要穩妥許多。但自問互換一番,自己也不會放心前面的人一人涉險,於是衍墨也就不再徒勞勸阻。

  然真實情境卻再次大出兩人猜測,不只白霧中毫無異常,就連白霧之後……也尋常得叫人生疑。

  看了眼孤零零的屋舍與古樹,衍墨不知該喜還是該嘆。

  宮殿中與山下防備重重,教主所住之地反倒毫無防備?如此未免也太過怪異了……

  可怪事的又何止這一樁!

  周圍分明沒有任何人息,一道清脆謙恭的女聲卻傳進耳中,並且就是之前送飯侍女的聲音。

  “少教主去見了一位年輕公子,關係似是十分不錯。”

  那女子分明武功平平,為何卻絲毫察覺不到有人靠近?

  自然,驚愕只在一瞬,兩人即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回音陣!原來竟是借詭異霧氣把進入之人心思牽至躲避毒物上,從而忽略了霧中隱藏著的陣法。

  繁複心思尚不及收尾,衍墨只覺腰間一緊,轉眼已被攜帶至屋舍之後,懸崖之前。

  再下一瞬,万俟向遠做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在未作任何察看前,竟緊緊摟著衍墨縱身躍往身後萬丈深淵。

  衍墨錯愕至極,還未弄清怎麼回事,便被急速下墜所致的眩暈感弄得心悸連連。

  但真正讓他心悸的,還在後面……

  眼前崖壁的土褐色忽然不見了蹤影,熟悉的白霧再次將兩人包圍。

  衍墨心中大嘆一句糟糕,再也顧不得是否會壞了身旁之人的打算,猛然伸指扣向筆直的岩壁。

  “呲——!!”

  骨肉與岩石摩擦的出的駭人聲音赫然入耳,便是万俟向遠,也聽得背上一陣惡寒。

  猩紅的血色在同一時間乍開,由上方不斷撒落,竟像是血雨一般。

  此聲此色不知聽了多久,見了多久,兩人下墜的身形才算稍稍緩下。

  說時遲,那時快。衍墨咬住牙,手指用力一摳,生生將右手五指扎進堅硬無比的陡滑岩壁中。

  關節脫位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劍,深深刺進了万俟向遠心裡。

  “喀啦——喀啦——”

  滾落墜下的碎石全數砸在了兩人身上,但誰都沒有餘力去躲避。

  迅速流失的內力與體力猶似催命鬼符,逼得兩人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下墜的時間已經足夠衍墨理清一切,万俟向遠無疑是覺察到祁景筠武功高於自己,才會做出這麼冒險的舉動!

  回音陣陣法布在無法視物的霧氣中,破解與躲避無疑是痴心妄想,霧後又是陣眼所在,陣中任何響動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只要祁景筠返回,兩人便是插翅難飛。

  而藏身更加沒有可能。要在武功高於自己之人的眼皮底下躲藏,豈不是笑話一樁?況且霧後事物又簡陋得一清二白,也唯有借懸崖深淵來躲避了。

  但祁景筠得武功究竟還要高到何種地步才會使身旁的人如此慌亂躲避,衍墨就揣測不出了。

  原本憑藉兩人武功,從懸崖中攀至個安全地方並非難事,但前提是沒有經過剛才那片混有醉翁糙藥性的白霧……

  万俟向遠沉默一瞬,後猛地抬頭望向頭頂濃密不散的白霧:“上去。”

  “嗯。”衍墨答得很含糊,他自然知道要想活命就必須趕在內力與體力完全消散之前上去。可以兩人現下僅剩一二成的內力,怎是說上去就能上去的。

  腰上手臂的力氣在漸漸松去,衍墨沒有多問,直接左手一環,接替了過來,右手則還摳在山岩中。

  万俟向遠沒有常年與毒物、藥物打交道的經歷,耐藥性比不得衍墨,此刻倒真成了累贅一件。

  醉翁糙藥性衍墨很清楚,內力與體力的消散是並行的。言外之意便是,倘若體力消失殆盡,那內力也是一般了。

  “屬下送主人上去。”

  一手扣緊岩壁,一手環摟住身旁人的姿勢在現下實在太過勉強,衍墨自知堅持不了,索性不再瞻前顧後,決定冒一冒險。否則等到他的內力也盡數散去,恐怕二人就真得喪命於此了。

  聽那話里決絕,就知不會是什麼好主意,万俟向遠眉間驟緊,沒有搭腔。

  扣在岩壁中的手指很快開始麻木,衍墨半刻不敢耽擱,急忙道:“屬下內力約莫還剩一二成……”

  “如何?”万俟向遠有意把不中聽的話截斷,明明知曉身邊的人眼下堅持得辛苦,還是難掩不滿地打斷。

  聞言衍墨果然沉默了很久,可知覺越來越少的手指逼迫得他不得不再次開口:“屬下自會盡力,還請主人也盡力一試……”不求其他,倘能安穩送身旁的人活著上去,恐怕已是大幸。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衍墨咽了咽,強作輕鬆地繼續:“若能上去自然是好,若是上不去,主人也就只得陪屬下同日而死了。”

  然這緩和氣氛的話語並沒起到什麼作用,換來的僅是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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