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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兒。別再看了。”筠落燕捧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強制她將目光轉向自己。只有這樣。她才能徹底從那張已經被她的眼淚浸濕的紙張中抽離。“芳兒。這並不是你的錯。”他安慰她。卻是找不到能夠真正慰藉她的話語。他從沒想過紅柳會有此一計。在看到她留給芳兒的信的時候他亦被震懾的說不出話來。一直以來。他只知紅柳並非一般女子。卻從沒想過她同芳兒一般有著一身絕頂傲骨。

  “燕子。我們不能照著她所寫的那樣處理她的身子。”驀地。何芳子從淚水中抬起頭來。她拉著筠落燕的胳膊。哭紅的雙眼讓任何人看著都忍不住跟著心痛。“不能連個墓碑都不給她留下……她生前已經受盡苦難。怎能在她死後狠心將她那樣對待。”

  這個答案。他沒有給她。筠落燕將她擁進懷裡。用盡所有力氣抱著她。希望能令她忘了昨晚那駭人的一幕以及那封給了他們所有人一絲光明的遺書。

  當日晚些時候。筠落燕離開了莫歸坊。何芳子沒有問他為什麼走。走去哪裡。又會在什麼時候回來。因為無論哪一個問題的哪一個答案都將是她不希望聽到的。

  燕子走後沒多久。更多關於林宓案子的消息陸續傳來。林宓拒不認罪。物證又出。人證不足。一時之間整個汴梁城都縈繞著這樁案件的消息。終有一日。城中又傳出了一個驚人的進展。鳳釵在聽到之後一路跑著衝到了何芳子的房內。

  “小姐……那林少爺的案子又多出了一名證人。而且那人並非自動上門投案。而是被人五花大綁著扔在了衙門的大門前。”

  何芳子沒有吱聲。逕自看著手中的易經。鳳釵倒是也不在意。繼續說著自己剛剛所看到的景象。

  “你都不知道呢。我剛才經過衙門的時候。真真的就看到那人全身被捆的像個端午節的粽子一般。而且胸前還掛著個醒目的牌子。上面寫的……我想想。好像是無良道長。騙術惑人。無用守宮。冤死人婦。落款處還寫了個大大的‘我’字。”

  聽鳳釵說到這裡。何芳子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可說這綁人的人還是個有趣的。不過若說林府有位道長。我是沒有聽說過的。恐怕那個人並非與林宓的案子相關之人。”

  “可不。鳳釵也這麼覺得。但是說來也怪了。我看那個被捆的人感覺還是有幾分面熟的。似乎真的在林家有過幾面之緣。但回來的路上我打破了腦袋來想。卻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

  “看著面熟。”何芳子放下書卷。若有所思了起來。“林府裡面的客人。你該見得不多才是。”

  “就是。我平日裡也不會頻繁出入林家的前廳。若是看了有幾分面熟。一定是在院子裡見著的。”

  “不要再想了。鳳釵。”她搖了搖頭。心裡有了一些猜測。卻不願說給鳳釵。她陪在她的身邊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苦與難才在莫歸坊里找到平靜的棲身之所。她不希望鳳釵再被卷進那些個風波之中。知道的越多。想到的越多都只會令她承接更多不必要的事端。

  待鳳釵離開之後。何芳子去了涼亭。如她所料。蝶夫人正在那裡品著香茶。賞著繁花。看起來甚是逍遙自在。但何芳子卻明白。蝶夫人的逍遙與自在都不過是表面功夫。她的冷。她的笑亦都只不過是為了隱藏內心的那份疼痛。

  其實一直以來。何芳子都好奇著赤蝶與孟玄夜之間的那份恨和那份情。到底因何而生的情。又因何而生的恨。他們之間的一切顯然是禁斷的。蜀國的妃子與皇子。無論怎樣的故事。都不應讓他人而知。亦都不可以繼續。但人的情感從來都不是人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她相信七爺是這樣。蝶夫人亦然。所以她對於他們兩個是心疼萬分的。同時也懷疑著他們之間是否真如蝶夫人所說的一般恨超過情。對於他們的事情。她總是想問的。卻又總是問不出口的。只因除了這兩人外。包括燕子。包括自己。都是沒有資格去問。去干預的。

  “蝶夫人。”行至涼亭。何芳子俯身向裡面的女人打了招呼。接著移步做到了涼亭另一側。

  “都聽鳳釵那丫頭說過了。”

  “聽了個大概。”

  “說是大概。你對這樁事端的情況該是更加清楚不是嗎。”

  “所以我才會前來。希望夫人能夠捎些話給燕子。那人並非真正的道士。但確然是曾經住進林府的人。守宮砂的事。或許與其相關。然他會被提至官衙介入此案。絕非單單由於守宮之事這麼簡單。煩請夫人囑咐燕子多加小心。”

  “你如此擔心他。何不自己親自向他叮囑。”赤蝶用筷子夾起一塊冰jú糕含入口中。甜中帶苦。

  “若是我去說。只會令他多生顧慮。”何芳子垂下眼帘。右手握住自己的手臂。在幾年前。那裡曾經烙印著她的忠貞。“我已經不是那個在蜀國皇宮裡遊玩的孩子了。我知道若要成事必然會有犧牲。可我依舊不能接受這些。至少短時間之內我無法理解燕子的作法。我原本是想救紅柳的。可結果竟是如此。她為我而亡。為保我的性命。做出此等犧牲。映月樓那晚的情形依舊曆歷在目。紅柳懸在房樑上的屍體也依舊在我眼前徘徊。我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對燕子。”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她真的期望自己沒有將紅柳帶回莫歸坊。她從不知道。自己的一份同情竟會將人推上懸樑的道路。

  ☆、斬立決 I

  86*斬立決 I

  半月有餘。林宓案子依舊風靡整個開封。由於案件影響甚大。開封府尹特向朝廷請命。將此案提至大理寺進行審理。這一動作更成為了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林宓那第五房小妾的死存在太多蹊蹺。越來越多的人為她打抱不平。終於。在百姓以及朝廷的重壓之下。大理寺做出了不得已的決斷。開棺驗屍。

  此消息一出。整個汴京城都吵得沸沸揚揚。只有莫歸坊的人們聽了這則消息之後仍舊鎮定自若。毫無波瀾。

  一切都正如他們所預料。一切都正如紅柳所寫一般進行著。

  辦事的差役刨開了何芳子的墳。裡面躺著的是一個腐爛了的血紅色身影。縱然已經爛的不成樣子。卻還是能看出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尤其是臉上那兩道刀痕。甚是駭人。驗屍的官爺說。這些都該是生前遭受虐打與私刑留下的。實是令人不忍多瞧一眼。

  沒有人懷疑那具屍體的身份。從百姓到大理寺的官爺。所有人都相信著何芳子的死亡與苦命。升堂那日。當那具血紅色的屍體作為證物程堂之時。林宓只看了一眼便兩眼一翻暈死過去。衙役連連潑了三桶冷水才將其神志拉回。物證在前。他沒了著落。卻仍舊死不認罪。聲稱自己背後有靠山撐腰。有仙人指路。他絕對不會被判入獄。

  說到仙人。審訊的判官冷笑一聲。讓林宓別急。說罷傳令將前些日子被捕的人證呈了上來。林宓霎時愣在當場。難料被自己奉為神仙的葉赫道長竟被人五花大綁的抓了起來。葉赫對於守宮砂點在已為人婦的女人手臂上並無效用供認不諱。人證物證俱在。縱使林宓背後有再大的靠山支撐也無力回天。而他心心念念的靠山趙普。自從他被關入大理寺便與其劃清界限。再沒袒露與他之間有半分的干係。

  次日。大理寺再次將林宓提審過堂。當場判下死刑之罪。而那名為葉赫的假道長則被判了三十年的牢獄之型。由此。風靡了將近一月的守宮一案終於劃下句點。

  且說這林宓自打被壓入大牢到現在。全身上下只剩個半副皮囊。一紙死刑判文下來。他更是三魂嚇沒了兩個。雙腳一軟便沒再站起來過。哪兒還有之前風流倜儻的紈絝子弟風範。如今的他癱倒在牢里。只能用一灘爛泥來形容罷了。而深夜至此。月缺如昔。筠落燕暗潛天牢來見的。亦正是這個在他心中連個爛泥都算不上的東西。

  他唇角帶笑。一劍斬斷了厚重的鐵鏈撥門而入。

  “你……”林宓倒吸幾口涼氣。頻頻爬著向後移動。宛若見到了地獄裡的閻王。直至退到了牆角還不停的將自己奮力向後擠著。

  他抿唇未語。劍光一閃。啪的又一下劈開了林宓腳上的鐵鏈。他自上而下俯視著蜷縮在牆角的男人。眸底散發著難以捉摸的光芒。

  “你……你要做什麼。放過我……放過我……”林宓失聲求饒。全身抖如木篩。即刻尿濕了褲子。

  “是時候了。”他冷語。

  眸中獄火閃爍。軟劍無聲而出。劍光一瞬。林宓喉間血光如洪。他冷眼旁觀。看著糙蒲被血色染盡。林宓瞪大的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全身抽搐。無法出聲。身體中的腥紅液體不住向外流淌。他下手精準。劍刃挑過動脈。不深不淺。令他此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等待著死亡。

  林宓含淚嗚咽著。這一刻。他只求痛快一死。可筠落燕只靜靜地盯著他。須臾。他收起軟劍。一抹冷笑自喉間發出。痛快。是他絕不會給予他的。

  黎明之時。巡守的牢頭被牢房中血流而盡的男人嚇得癱軟。十數隻老鼠啃噬著糙垛上未乾的血跡。刺鼻的鏽味充斥著整間牢房。牢頭顫顫巍巍的伸手探測男人死活時。蜷縮在血泊中的屍體還是溫熱的。

  林宓的死。再一次驚動了整個汴梁城。但同時另一個消息更是惹得城內人議論非凡。就在林宓死的當晚。那名被人五花大綁送上衙門的不良道人亦自牢中消失。據傳關押那名道士的牢房鎖頭都是完好的。未有被人開啟過的痕跡。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究竟那人去到了哪裡。人們眾說紛紜。可無論是官府還是城內的四方探子。都無從得知。一時之間。汴梁城被這本已平息的奇案攪得人心惶惶。原本太平的汴梁城內流傳出了各種怪談。鬧得城民家家夜不出戶。就連打更的官差們也紛紛告病回家。夜間的汴梁城竟變成了一座鬧鬼的死城。

  即是鬧了鬼的城。就必然會令人聯想到鬼的傳說。而說到鬼。古往今來。確只有一人能決然令人聞風喪膽。未出半月。蜀鬼侵入大宋報亡國之仇的消息席捲全城。為汴梁城的天空種下了厚厚的陰霾。

  趙匡胤聽聞龍顏大怒。當即布旨命人徹查此案。關押了數十名與此謠言相關的人。然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消除人們的恐慌。反而令蜀鬼的傳言愈演愈烈。終有一日。晉王於早朝之後向宋太祖呈上一折。諫將鬼將斬刑公布於眾。以安撫廣大子民。當日下午。宋太祖親筆判書便張貼於皇城門外。孟玄夜的斬立決將在全城城民的監視下執行。而這名蜀國餘孽也被正式關押到了天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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