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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歆成唉聲嘆氣:“你以為我不明白嗎?可是,就怕將來萬一蕭從簡起復了,我可沒有好果子吃……和蕭從簡作對的,有幾個善終?”

  他妻子道:“將來的事,你將來再操心吧。我只知道你再不向皇帝表一番忠心,馬上就要沒有好果子吃了。”

  趙歆成退也退不得了,只好把心一橫,接下了皇帝的任命。眾人都知道趙歆成也算是半個蕭派,皇帝辦了蕭從簡,反而提了趙歆成,這是表明了態度,看來是不打算牽連太廣了。朝中吵鬧了幾日,總算安心多了。

  又過兩日,皇帝第一次放了個人過來看蕭從簡。

  蕭從簡正在想給汪凌的信該怎麼寫,一見來人,立刻擱筆。

  蕭皇后幾乎是飛奔到他面前,父女兩個互相看著。蕭皇后半晌才說出一句:“是我害了父親。”

  蕭從簡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後悔了,當初不該順著孝宗的意思。她想過李諭上位,蕭從簡也許不會太順意,但沒想到李諭這幾年都是隱藏本性,原來竟如此乖張!

  李諭讓霈霈來見蕭從簡,是因為他說外面的情形,蕭從簡總會存疑。霈霈來和他說,蕭從簡總該相信了。再者,蕭從簡消沉多日,見到霈霈也該安慰些。

  蕭皇后把外面的情形還有蕭家的現狀一一和蕭從簡說了。

  “……舅舅們都好,被查抄的只有三舅舅一家。蕭桓現在被關在玉台,被人打了——看著慘,沒大傷,父親放心,他現在每日能吃能睡,除了行動不自由之外,沒受虐待。”

  蕭從簡問她:“這消息確實嗎?”

  蕭皇后點點頭:“是我身邊信得過的嬤嬤去看了他,我還捎了東西給他。”

  蕭從簡問:“鄭瓔如何了?”

  蕭皇后遲疑了下,說:“鄭家昨日帶走她了。”

  蕭從簡沒說話。

  蕭皇后又道:“方才皇帝對我說,今晚就會把父親轉到其他地方去……父親可知道會去哪裡?”

  蕭從簡搖頭。大盛關押官員,從關押地點的不同能大致判斷出結局。比如像文太傅,關在自家,大多就是滾回老家。關在玉台,多半是等著流放。關去雞頭巷,就是要下獄了。

  他說:“我這案子不一般,皇帝應該暫時不會讓別人知道關我在哪裡。”

  蕭從簡看看霈霈,低聲道:“霈霈,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珍重性命。萬一……”

  他想他已經失勢,霈霈一人孤身在宮中。這段時日是最混亂最忙的時候,等過了這段時日。皇帝說不準時候就會強取。

  霈霈垂淚:“我知道。”

  蕭從簡又說了一遍:“你記著,一定要保重。什麼都沒有你的性命寶貴。”

  霈霈又應了一遍。蕭從簡才道:“你去吧。我還有一封信要寫。”

  第71章

  蕭皇后盡了力了。她的人打點一番去和蕭桓聯繫, 給蕭桓送點東西還可以。但她的人無法時刻盯梢東華宮,沒辦法確定每天有多人從東華宮進出,又去往哪裡,要查探出蕭從簡接下來會被關在哪裡,實在做不到。

  只是蕭皇后沒有想到一點——皇帝說會把蕭從簡轉押別處,只是詐她。李諭壓根就沒想過要把蕭從簡挪地方。

  蕭從簡給汪凌的信寫好之後,李諭也給汪凌寫了封親筆信, 再加上汪凌家人的書信, 打包成一個大禮包, 給遠在烏南的汪凌送去。

  汪凌為人穩重,但剛知道蕭從簡被拘的消息時候也不免氣得罵娘。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也完了,他一家老小,父母妻兒全在大盛,性命都捏在皇帝的手裡。他心中驚濤駭浪, 朝廷那邊一點怎麼處理他的消息都沒有。

  等過了兩日——李諭算準了時間,汪凌應該著急了兩三天了——皇帝的一匣子信一到, 汪凌打開時候手都不知道是怎麼動的。

  他幾乎是站著同時看了幾封信,看完之後他才坐下, 長舒一口氣, 仿佛劫後餘生。

  皇帝沒有動他的家人,還把他的大兒子提升做了御前侍衛。

  這樣一來,汪凌就算憋屈,就算為蕭從簡不平,就算冒出些小心思, 也不能動了——皇帝只是削了蕭從簡,對汪凌卻稱得上是厚待禮遇了。汪凌若是因為蕭從簡被削,就在烏南有動作,不僅他自己會被天下人不恥,還將蕭從簡架到了火上。畢竟他和蕭從簡都是皇帝的臣子。

  汪凌思來想去,他自認為只有自己最適合善後烏南,也最能貫徹蕭從簡在烏南的想法。既然皇帝暫時留他在這裡,不管這是為了安撫蕭派,還是做給天下人看,不管將來會如何,他現在只能回應皇帝,做好在烏南的事情。這也是為了蕭從簡將來考慮,蕭派需要如此。

  大盛這邊,皇帝當然不會就這麼對汪凌放心了。之前蕭從簡就和皇帝說過要派文官去往烏南。這個時機正好。

  “你說,烏南那邊是該派陳俊粱,還是派宋筌好?”

  皇帝站在書架前,一邊翻找,一邊徵詢蕭從簡的看法。

  蕭從簡白天多在書房消磨時間。皇帝一來,他仍坐在窗邊看書。聽到皇帝這麼問,他才終於有了些表情。

  “朕是想派陳俊粱去,陳俊粱雖然年輕了點,耿直了點,但是個好人,朕信得過。”李諭說。

  蕭從簡努力克制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說了:“臣以為宋筌更合適。”

  哪怕皇帝可能是在羞辱他,他還是得說出來。

  皇帝卻眼睛一亮,微笑著說:“是嗎?宋筌?好,朕記住了。”

  隔了一日,皇帝就將對宋筌的任命詔令帶來給蕭從簡看了。

  “朕會派宋筌去烏南,先為特使,如果他這半年做得好,再命他常駐。他一去烏南就會先帶去朕的聖旨,和烏南當地的幾大家族見面。”

  詔令上有皇帝璽印,有丞相鈐——如今是趙歆成的了。若不是趙歆成的印,還在提醒蕭從簡,蕭從簡幾乎要錯覺這一切與從前無異。

  他慢慢推開那道詔令。

  他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一個動作就說明白了。他已經不是丞相,李諭不必要如此。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那天見過霈霈之後,他原以為皇帝會很快將他關去別的地方。去大理寺也好,去玉台也好,他都已經準備好了。他積蓄著滿腔的怒氣,私下用刑也好,公開審理也好,他都想好了。和霈霈說話的時候,霈霈也說了,蕭家正在努力,想要公開審理。

  然而又是快半個月過去了,皇帝沒有轉移他,沒有審問他,只是將他關在這裡。住在東華宮,奢華自不必言。每日飯食也是精心準備,都是合他口味的飯菜。衣物與其他用具無一不精細。

  此處偏殿只有幾個啞奴來服侍打掃,其他宮人一概見不著。每當皇帝來臨,連啞奴都消失不見了。

  “陛下打算何時審我?”蕭從簡直接問道。

  “朴之……”皇帝一臉無奈,“朕不打算審你。”

  不審,也是有的。蕭從簡點點頭:“可以。你可以直接定我的罪。可以。那你打算怎麼處置我?流放?下獄?你總不能把我一直關在東華宮!這裡是東華宮!東華宮不是這麼用的!”

  他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他輔佐皇帝久了,一出口就是教育皇帝。可能文太傅沒說錯。他犯的錯太多了。

  皇帝仿佛也來了火:“難道你要朕把你關去地牢你才開心嗎?”

  但蕭從簡聽出來皇帝並不是真發怒,李諭是不是真發怒,他一聽就知道。李諭這時候是假怒,其實是在胡攪蠻纏,王顧左右而言他。

  蕭從簡知道李諭不會說出答案了,他只能用自己的行動來表明立場,逼迫皇帝。從這日起,他只在一個房間活動,絕不踏出那個小套間一步,花園不去,連書房都不去了。

  第72章

  蕭從簡把自己關在房中寫書。他早有寫本軍政要略的想法, 只是一直太忙,不能成文。此時正好靜心寫作。至於寫完之後能不能見天日,他不去考慮。

  他素來博聞強識,之前為準備皇帝經筵,已經梳理過一些要點,此時又無其他工作干擾,每日都專心於此, 並不覺得難過。

  李諭也不去打擾他, 但從蕭從簡把自己關在房間開始, 李諭晚上就開始睡在外面的大間,他生怕蕭從簡不知道,故意弄出點動靜。

  他偶爾大聲自言自語。

  後來有了功夫,就弄了張古箏,對著蕭從簡的房間叮叮咚咚練習不成調的鳳求凰。

  蕭從簡從沒有出來和皇帝說過話。

  又這麼僵持了快十天。皇帝推開了蕭從簡的房門, 告訴蕭從簡:“蕭桓會被流放到北疆。那裡是你十五年前平定的地方,舊部多, 他去那裡,有人照拂。”

  蕭從簡正奮筆疾書, 頭都沒抬。皇帝對蕭桓的處置與他想的差不多。其實皇帝要真想斷了蕭桓的前途, 只要說他壞了一隻眼睛,有殘疾,就足夠了,並不需要取人性命。

  李諭見他這樣,又道:“鄭家逼著鄭瓔與蕭桓和離了。”

  蕭從簡的筆尖一頓, 比劃就壞了。他淡淡道:“也好。鄭瓔不必和他去北疆受苦。何況大丈夫何患無妻。”

  蕭桓被關在玉台之後幾天,鄭家人就半拖半拽接走了鄭瓔。蕭桓判了流放之後,鄭家就由老人出面,做了和離。

  鄭家只說是心疼女兒,捨不得女兒跟著蕭桓去北疆。但明眼人都說鄭家是怕受牽連。

  鄭瓔被關在家中,聽不到外面這些紛紛亂亂,但她素來聰慧,怎會想不到外面人如何議論。

  暮春就要盡了,初夏要來了。她茫然地坐在窗前,看著窗外一片碧綠。侍女給她梳了時興的髮髻,貼了新剪的花子,又說夫人選了新料子來給她做新衣。但她怎樣都不露一個笑容。

  延平元年元月時候她第一次進宮,那時候她多開心啊。她數著日子,把過去這兩三年的日子一日日數過來,延平元年元月依然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瓔兒,”她的母親又在勸她,“你不是之前鬧出烏南女那事情的時候就說對蕭桓失望了嗎?和離了對你對鄭家都好,過個一兩年等事情平息了,我定會再給你挑個好夫婿,你放寬了心。”

  鄭瓔這會兒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她真心想和蕭桓和離的時候,鄭家不許;她剛和蕭桓和緩了,剛出事時候她想著流放到哪她都會去,鄭家卻逼著她和離了。

  她轉過頭來,看著母親,未語先淚,流著淚道:“你叫太醫來,我好像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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