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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對當時的情境早有想像,可是聽見東曉親口說出來,白硯心臟還是猛地揪成一團,幾乎快要透不過氣。

  只是聽著,他就覺得無法忍受,白硯沒法想像眼前這個人是怎麼撐過來的。

  白硯心上像是壓了塊千鈞重的大石,想說點什麼,嘴唇動了動,喉頭居然沒發出一個音節。

  東曉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十足不屑地問:“很崩潰,是吧?”

  白硯艱難地開口,“後來呢?”

  東曉又譏誚地一笑:“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可一直沒放棄自救,然後,我見到了仇安平。仇安平也被他控制,卻可以在外行走,我動了心思,於是想著,我假裝已經被他馴服,是不是可以跟仇安平一樣,這樣,我至少有了出門的機會。”

  說著,饒有興致地望向他:“對著一個魔鬼演戲,苟且偷生,你知道這是一件多噁心的事嗎?”

  白硯害怕看見那樣的眼神出現在東曉瘦削的面容,這不是東曉應該有的樣子,可或許是東曉經歷那麼多之後、只能有的樣子。

  可東曉這一次發泄來得很難得,於是,他問:“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有一晚,段墨初把仇安平帶到地下室,上了鐐銬。據說是仇安平不聽話,跟一老闆過從甚密,惹他不高興了。他用自己的手段‘馴’了仇安平一會兒,接著,啞巴又帶下來一個男人。那男人是個大夫,沒錯,他們當著我的面給仇安平做了閹割手術。”

  白硯猝然睜大眼睛,這是他不知道的事,段墨初竟然當著東曉的面閹掉了仇安平。

  媽的,這畜生要做什麼?

  段墨初的目的很簡單。

  東曉說:“段墨初就是這樣的魔鬼,這招算是一箭雙鵰,是懲罰仇安平,也是殺雞駭猴,段墨初看出我跟虛與委蛇,過後,問我,還想不想出去演戲。他說,也不是不能放我出去,只要我能做到兩件事。當著他的面殺了仇安平,跟仇安平一樣被他閹割,這樣才能保證我不背叛他。”

  “我兩樣都辦不到,所以只能等,只能度日如年地等。仇安平養傷的時候,對我說,段墨初以前也囚禁過其他人,那些人遭他厭棄後也沒有一個能活著脫身。”

  東曉語速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臉頰暈出不正常的紅,看起來像是難以忍受地獄般回憶帶來的沉重負荷。

  白硯急忙打斷道:“你先別說了。”

  可東曉用力掀開他的手,“被他囚禁的第三年,我試過逃跑,被弄斷了一條腿。之後,被他找蛇頭運到了南亞。你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絕望。我熬啊熬啊,一年過去了,又一年過去了,我到現在都弄不清自己是怎麼熬到今天的。”

  白硯手滯在半空,說不出一個字。

  東曉轉頭看向他,眼光直勾勾地逼視他的眼睛,“所以,白硯,你也不可能明白我有多恨你……當我得知段墨初最初的目標是你,而我之所以成為他手下的目標最初是因為我跟你背影相似。不,起初我也沒恨你,只是熬著熬著就沒法不恨了。”

  “憑什麼呢?我在地獄裡,你卻好生生地在陽光底下當你的影帝。”

  白硯垂下眼眸,地毯上繁複的花紋好像能灼傷他的眼,他無話可說。

  接著是長久的沉默,房間裡一片死寂。

  但是,這一陣死寂過去,他搭在大腿的手背突然被一片冰涼覆住了。

  那是,東曉枯瘦蒼白的手。

  他抬起頭。

  東曉微紅的雙眼暈出淚光,“可我也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最真摯的朋友,我知道,我失蹤後,你是怎樣替我奔走的,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知道你這些年從沒放棄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多不容易。”

  轉瞬,那淚水從東曉眼眶滑落,“理智上說,我都明白,我的遭遇不該怪你,段墨初那個畜生才應該負全責,你只是另外一個受害者,你只不過比我幸運一些而已,那是你應該有的生活。能自由地在陽光下行走,是任何一個沒犯罪的人都應該擁有的生活。”

  白硯伸手,指腹觸到東曉的臉頰,輕輕地拭去淚痕。

  東曉握住了他的手,“所以,你給我點時間。從小到大,你跟宋先生是對我最好的人,給我點時間,我總能走出去的,等我好了,我還想跟你做朋友。”

  白硯張了張嘴,叫出那個東曉歸來後、他一直不敢出口的稱呼,“學長……”

  東曉拍拍他的手背:“我好受多了,看來,這些話我早該對你說了。今天謝謝你,就算我再自私一次。”

  他們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東曉情緒大崩潰之後,叫來白硯,一通發泄,毫無保留地坦陳自己,為的是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離開的路上,白硯對裴摯說:“他從來沒有變過,以前像是個小太陽,經歷了這麼多,還是。他真是個很好的人。”

  裴摯說:“所以說人以群分,他不夠好,你當初也不會跟他要好。”

  是的,誰心裡沒有陰暗扭曲處?可是,只要敢於正視和調整自己,這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裴摯問:“那你心裡好過點沒?”

  白硯說:“雖然不應該,但實話實說,有吧。”

  裴摯把白硯摟得嚴嚴實實,“沒什麼不應該,過去的都過去了,你看,到頭來,東曉還是跟你噼里啪啦一通才把那口氣撒出來。他會好起來的,我敢打賭,一定能。”

  白硯點頭,“對,他會好起來的。”

  東曉有足夠堅強的求生意識和足夠溫暖的心,只要積極配合治療,一定能驅散陰霾,再次走在那條鋪滿陽光的路上。

  他肯定。

  這天,東曉就算是把態度擺明了:他仍然珍惜白硯這個朋友,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調整自己。

  所以,接下去的兩個多月,白硯沒再跟東曉聯繫,只是從裴摯和宋憬聞的電話中探知關於東曉的消息:東曉已經接受心理干預,一個月後,能自己出門在周圍散散步了,東曉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五月,初夏來臨。

  白硯接到了東曉的電話。

  這是東曉獲救之後主動打給他的第一個電話,白硯非常高興,略微控制情緒,才沒讓自己表現得太激烈。

  東曉問:“據說你的片子快殺青了,怎麼樣,最近挺忙?”

  白硯說:“還行,我不演,沒那麼費力。”

  東曉又說:“下半年,我要回去上學,不過,不打算接著學表演了,我想學導演。”

  白硯一怔,“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東曉笑著回答:“應該說,我現在這個主意才是深思熟慮過的,剛回來那會兒,腦子沒打草稿,只是在一個勁兒的逞強。”

  幾個月前的事,現在再提有了些雲淡風輕的味道。

  白硯一直想為東曉做點什麼,以前不好開口,現在卻不同了,他問:“你要到我們劇組來看看嗎?畢竟,閉門造車紙上談兵都不如現場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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