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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帝王的職責,不容許他勞民傷財,只為一個女人出兵攻顎,或是繞過為心腹大患的喀舍爾,先就極北顎族。

  這些想法,從未出現在乾寧帝的想法里。

  皇帝不僅有心愛的女人,還有無邊無際的廣袤疆土和無數子民。

  為皇者,固有天下,卻亦須承擔責任。

  為了得到一個平衡點,這些年來,乾寧帝從未有半日的歇息,即便郁暖失蹤了,也沒有放棄為她尋找真正康復的途徑。

  金色的夕陽灑落在絨毯上,也點在郁暖鞋尖的明珠上,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她站在外頭,眼睫微顫,卻只是笑了笑,一步步很輕很慢的從書房外,又一次繞回了寢殿。

  郁暖沒有走進去,只是坐在迴廊的朱色矮牆上,慢慢看著天際的雲捲雲舒,還有那抹開闊的碧藍。

  她是個有些愛哭的女人,但現在卻不了。

  因為陛下為了她,正在負隅獨行,為了她不眠不休。

  所以,她一定要堅強而樂觀,要像他期望的那樣,每日都很快活才是。

  她恍惚間似乎記起,自己從前似乎也見過他的顎語書籍,現在正擺放在紫宸宮的紅木架上。她上回看見,便覺得眼熟。

  或許,陛下在很久以前,便開始為她考慮良多。

  久遠到,在朦朧記憶中他們頭一次成婚時,她便能看見一些隱約跡象。

  只是她亦從來,都把善惡和喜惡想的太簡單,所有的事情都看見表象,嫌棄他無趣,認為他是故意嚇唬她,認定了他是無情冷漠的男人,滿心調侃旁觀著。

  但卻一直不願意去看,那一層情深脈脈的內里。

  即便是戚皇,也會有愛人的心,雖然偏執可怖,但也竭盡全力呵護她,使她開心。

  郁暖慢慢笑了笑,對著遠空閉上眼。

  幸好,還不算太晚。

  ……

  乾寧二十三年,郁暖的身體便已不太好了。

  她每日都要服許多藥,而聽聞這些都是以皇家收藏的古籍里的配方做成的,雖能治標,卻無法治本。

  而經歷了一年多的整治和梳理後,皇帝陛下會親征極北顎族,這樣的事瞞不了郁暖。

  她明白,當自己聽到確切的消息時,便是他真正要出征的時候,也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誰。

  郁暖躺在病床上,摸了摸太子的腦袋,溫柔的笑著問他:“我們哥哥今天學了甚麼?”

  於是太子回答了她,只是說話的時候,卻板著臉,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陛下把他當作真正的儲君教養,無論是學識還是武功,都從這樣小便嚴厲要求,會說話會走路時,便要先於別的孩子學會跑,學會背書寫字。

  太子沒有享受過太輕鬆的日子,仿佛和戚寒時年幼時一模一樣。

  於是太子像他父皇一般,說話簡略扼要,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那樣像郁暖,使他看起來不太嚴肅,反而是認真更多些。

  此時他看著母后,難得有些一頓一頓,抑制住些許喉口微末的哽咽:“母后,今日學課時,先生教了兒臣曾母齧指痛心之典故。”

  “先生說,母子連心,母親有了痛楚,即便隔得再遠,兒子也能覺。”

  “您近幾月一直躺在病榻上,您心口老是疼……兒子也心口疼得緊。”

  他到底還小,宮人口嚴,但太子聰慧,如何不覺郁暖的身體危在旦夕。

  但父皇說,男人可以有眼淚,卻必須在他的女人瞧不見的地方。

  所以太子認為,自己不能在母后面前哭。

  郁暖捏捏他的面頰,唇色淡而蒼白,卻笑得很溫柔,聲音很輕緩,像是天邊虛無縹緲的雲絮:“傻孩子……”

  她卻不知怎麼安慰她的兒子。

  他還這樣小。

  陛下出征那日,尚在清晨。

  整座長安城肅穆不已,家家戶戶得令閉門不出,而遠方的天空漸漸艷陽高照,郁暖卻躺在床上,因著重病沉沉的睡著。

  有人來到她身邊,以至誠親吻她的眼眉,他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一圈圈為她纏繞在纖細蒼白的手腕上。

  仿佛有了此物,她便能在夫君不在時,得到一些庇佑。

  而當郁暖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外頭沉沉的黃昏。

  她有些懊惱的皺著眉,終於很少有的捂著眼睛,淚水一點點從指縫流下,她的身影卻安靜而纖細,並且在僕從來之前,很快止住了眼淚。

  清泉帶著阿花妹妹來了,只說阿花妹妹硬是要見母后,連她最愛的糕點也不肯吃,嗚嗚哭個不停。

  比起太子,阿花妹妹更像是郁暖一些,被嬌縱得有些任性和天真,因著身體底子不好,時不時也要生病,最愛鑽在母后的被子裡,聽母后念話本子。

  她的父皇最不喜這些三流書籍,卻從不說她。

  阿花妹妹見了母親,連忙顛顛的跑上來,拉著郁暖的手哽咽委屈道:“他們都不讓我進來,怎麼能這樣!”

  郁暖嘆氣,柔聲告訴她:“因為母后在歇息,旁人歇息的時候,我們阿花不能叨擾的。”

  阿花妹妹抽噎道:“可是父皇走了,阿花想父皇了……”

  “想父皇帶阿花去花園看牡丹,想父皇教阿花畫畫。”

  “阿花已經會畫小貓了,昨夜剛作好的,只想拿給父皇看……可是他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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