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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都是後來的事了。

  陳博衍曉得同皇帝多說無益,如今的皇帝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勵精圖治,雄心勃勃的帝王了——他只是一個守著現成江山,貪圖安樂的頹廢之人。

  在這裡的同這兩人談論政務,純屬是浪費功夫。在於陳博衍,他還不如去南安寺,陪陪他的月白。

  可惜,他如今的身份,還不許他肆意妄為。

  皇帝面色微冷,按下了心中的思緒,淡淡說道:“既無話說,那也罷了,你等退下罷。”

  陳恆遠有些迷惑,他分明是按著父皇的心意來提的,父皇卻並無誇讚,甚而連一個讚賞的眼光都沒給他。若不是他捏准了情報絕對正確,他真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畢竟,這是胡欣兒告訴他的。

  陳博衍聞聽,便即道了個告退,出門而去,一字不曾多言。

  皇帝看著陳博衍那挺拔的背影,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兒起來。惜字如金的陳博衍,在他眼裡,竟有了幾分頹喪。猛然間,他竟然覺得,是不是自己近來的苛責,折損了這個孩子的鋒芒。畢竟,陳博衍從小便是俊良之才。

  再想起淑妃,他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假的。

  陳恆遠兀自不甘心,他精心設計的一環,竟然就這麼廢了?!

  他上前,才開口道:“父皇……”

  皇帝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竟帶上了幾分不善,他說:“若無要緊事,你也退下罷。”

  陳恆遠打了個激靈,頓了頓,只得躬身告退。

  他走到殿外,卻見陳博衍尚未離去,他立在柱子旁,舉頭望天,不知看些什麼。

  陳恆遠也抬頭,沒瞧見什麼,便走上前去,斥道:“老四,看什麼呢?”

  陳博衍收回了目光,卻沒有理睬他,逕自走下台階,向前行去。

  陳恆遠不是個耐煩的性子,眼見陳博衍竟然如此的目中無人,大為光火,張口大喝:“我同你說話,你竟敢不將我放在眼中?!你便不怕,我這就進去告於父皇麼?!”

  陳博衍聞聲停住,轉身莞爾:“動輒告狀,盯梢窺探,是裹腳婦人的行徑。”

  冬季那稀薄的日頭底下,他笑得俊美且輕蔑。

  周朝不尚裹腳,從大家閨秀到平民女子,凡是良家出身,都沒有裹腳的。唯獨那些做下九流行當的,比如粉頭,又或者想魅惑主人的婢子,方才做這個打算。然而這等婦人,大多品行不端,顛寒作熱,爭風吃醋,挑唆是非。

  陳博衍將陳恆遠的行徑比作裹腳婦人,底下的意思自不必多說。

  他分明一個髒字兒都沒罵,卻令陳恆遠氣炸了胸膛。

  陳恆遠只覺兩耳鼓膜里嗡嗡作響,一團怒火直衝肺腑,他目呲欲裂,朝著陳博衍大聲吼道:“陳博衍,你別得意!你給老子等著,等老子當了皇帝,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陳博衍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深了,他看向陳恆遠的身後,微微欠身。

  “待你當了皇帝,要拿你兄弟如何?!”

  皇帝那冰冷威嚴的聲音,自後頭傳來,話音不高,卻令陳恆遠打了個寒顫。

  他急忙回頭,果然見皇帝就立在大門上,目光冷厲的看著自己。

  皇帝絕沒想到,他才踏出殿門,竟然就聽見了這麼一句。

  陳恆遠背著他,居然已經跋扈到了這種地步?!不論是作為皇帝,還是作為一個父親,這都令他無可忍受。

  畢竟,他還沒死呢!

  難怪陳博衍今日竟然這等沉默寡言,在皇宮大內,陳恆遠尚且如此狂妄,那背地裡還不知怎麼仗著太子身份欺凌陳博衍呢!

  陳恆遠眼見皇帝一步一步走來,嚇得呆若木雞。

  他真沒想到,這些話竟然會讓皇帝聽了去。

  皇帝踱步上前,看著陳恆遠,滿眼的厭惡之情,淡淡說道:“看來你不止跋扈,甚而還覺得大周的江山,必定就是你的了?”

  陳恆遠只覺得腿肚子有些發軟,他出了一背的冷汗,哆嗦說道:“父皇,這個老四,他竟將兒臣比成裹腳的婦人,兒臣不堪侮辱,一時氣憤方才失言……”

  皇帝的目光卻越發森冷,他冷笑道:“這,便是你大肆嚷嚷當了皇帝之後,便不輕饒你四弟的原因?”

  老話說,醉酒吐真言。這盛怒之下,難以自控,說出來的卻也是心裡話,都是一樣的道理。

  陳恆遠說自己是氣憤失言,那豈不是明白告訴了皇帝,他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在皇帝看來,陳恆遠雖未必會說謊誣陷陳博衍,但若非他欺人太甚,一向清靜有禮的四兒子怎會口不擇言?比起陳博衍將他比作裹腳婦,陳恆遠這狼子野心反倒更加可惡!

  陳恆遠一時慌了,六神無主之下,雙膝一彎,就跪了下來,仰面向皇帝哀告:“兒臣知罪,兒臣願向四弟賠禮!”

  陳博衍冷眼瞧著,他不會故作大方的上前寬容諒解。事實上,他打從心底里的想要陳恆遠死!

  上輩子,如果不是他強迫蕭月白入宮,他的月白怎會橫死?!還帶走了,他的孩子。

  想及此事,陳博衍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情不自禁的握緊了雙拳,衣袖之下的臂上,青筋暴起。

  他是殺了陳恆遠一次,如今還想再殺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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