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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復得的,不止是這個——
上面還有一張熟悉的、令杭祁血液上涌的小卡片。
小卡片上是熟悉的、工整娟秀的字跡。
“杭祁的獎牌(=^^=)”
……那個人幫他找回來了。
這些獎牌被丟在草地里,混入泥土當中。外面下著大雨,要想找到,必定十分艱難,會淋到雨,會在寒風中受凍許久。
但是那個人……
杭祁半垂著眸子,漆黑眼睫重重顫了一下。
如果之前的一切,感冒藥、早餐、熱水、雨傘、甚至是傷藥,都可以用惡作劇來解釋的話,那麼,現在,千辛萬苦幫自己找回獎牌呢?
有誰會惡作劇到這一步,甚至不惜費這麼大力氣?
獎牌被清洗得乾乾淨淨,不見一絲泥塵。
——這不是惡作劇。竟然不是。
而是,有生以來,自己得到的第一次溫柔以待。
有什麼夾雜著濃郁的欣喜若狂、悲喜交加、受寵若驚、不敢置信,纏上杭祁心頭。
他喉嚨發著啞,靜靜戰立,走廊燈光將他身影拖得長長的。許久,他才彎下腰去,將卡片和獎牌撿了起來。
他冰涼的手指略微發顫,將新的卡片捏進手心裡。這一瞬,杭祁只覺得,血液里仿佛有什麼在復甦的東西。
譚冥冥考完了數學,都放學了,也沒見杭祁和周岩從辦公室里被放出來,雖然心中略有些擔憂,但是聽八卦的同學說,應該不會記過,只是寫檢討,她也就多少放下了懸起來的一顆心。
幫杭祁找回獎牌之後,她發現自己回家路上,透明度再次降低了一丟丟。
這次,她沒有去買煎餅果子,只是路過,但那個常年駐紮在她家小區門口的煎餅果子老闆竟然認出了她,還吆喝:“小姑娘,今天怎麼不吃煎餅果子了?!”
譚冥冥:……
她還哪兒有心情吃?!
譚冥冥對煎餅果子攤老闆回以一個“昨天你對我愛理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的微笑,撐著傘,快步回家。
煎餅果子攤老闆:“……”
今天晚上譚爸爸加班,譚媽媽已經開始準備後天小姨和文思琪來時睡的床,叫譚冥冥看了愈發心煩。
她飛快洗完澡就進了房間,坐到書桌前,心煩意亂了一會兒,才打開書包,找出作業本——即便世界末日,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還是要寫的。
可是就在這時,譚冥冥猛地驚了一下。
完蛋,她草稿本似乎落在課桌上沒帶回來。
就是那個——今天考試的時候快速寫完試卷,就百無聊賴等著收卷,並義憤填膺地亂寫亂畫了十幾行“周岩臭王八、欺負人、杭祁沖鴨!!!”的草稿本。
譚冥冥打了個哆嗦:Σ(っ°Д °;)っ
明天一大早不會被周岩或者周岩的朋友看到,然後憤怒地要弄死自己吧!
第9章
這一晚,杭祁在床上翻來覆去,聽著耳邊窗外呼嘯的磅礴大雨和凌厲風聲,臉色一如既往有些病態的蒼白,太陽穴邊一團鬥毆的淤青也在他臉上揉進了幾分凌亂。
但他睜著的眼,卻漆黑宛如黑曜石,其中細碎閃耀著從未出現的神采。
過了半晌,他終於忍不住,單手撐著冷硬的床板坐了起來。
沒有床頭燈,他按了一下鬧鐘,淺黃色的微弱燈光便照亮了一小塊範圍,剛好照亮他床頭的老式柜子上擺著的幾塊獎牌和卡片。
這兩樣東西躺在這裡,和這個死氣沉沉的小房間格格不入,但卻為這些老黃陳舊的家具帶來了些許生機。
杭祁將卡片拿起來,用手指細細悄悄摩擦。
他盯著卡片上的小表情,沉默許久,極細地抿了一下唇。
……
有個小孩,在他還沒能夠堅強到不在意外界眼光、不需要朋友親人、築起冷漠外表野蠻生長的時候。他還只是個,課堂上老師要求分組,卻沒人願意和他一組,眼巴巴地看著其他小孩組好了隊、自己孤零零站在一邊,感到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可憐鬼。
他討厭、害怕、恐懼每次手工課分組、體育課分組、排隊做操分組、上大巴車時的座位分組。
那意味著,他會一次又一次難堪、可憐地被拋下。
所有人都看著,老師也會頭疼地看著他:“怎麼辦,那你就一個人一組好了。”
這時候,他總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
別的小孩上學會很開心能和朋友見面,可小時候的他每一次踏進學校的清晨,都會開始緊張,害怕今天又有分組任務。
他也和別的小孩一樣悄悄抬起頭,羨慕班上最光鮮亮麗、最受歡迎的那個小孩。
可別人羨慕的無非是那人有最拉風的汽車模型、能出國玩,可他羨慕的卻是,對方每次組隊,都能百分百被選擇,都不必忐忑害怕。
孤零零的滋味,沒有人比杭祁更能領會。
就像是你一個人在隧道中奔跑,前後左右都沒有人,只有空蕩蕩的、呼嘯而來的冷風,沒有光亮,更沒有回音。
就這樣很多年了,他也已經習慣了。
從來沒人關心他,從來沒人在意他,他一向是自己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