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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抬起了曾蘭亭懸空著的胳膊,在他的脈門處使勁按了下去,才揉了不過幾下,男人便醒轉過來。
這招不錯。
守軍撇撇嘴,暗暗的記了下來。
拎起立在牆角的槍枝,守軍剛想說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要離開的話尚未出口,那睜開眼睛的男人就從桌子拼就的床上蹦了起來。
曾蘭亭張牙舞爪,撞開了試圖擋著他路的人,闖出了教室的門,橫衝直撞起來。
守軍嘆了口氣,把槍立回了原來的位置,招呼自己的人快步追了上去。
衝出門外的曾蘭亭在走廊里茫然的四下環顧,聽到後頭有人追上來,撒丫子狂奔起來。
曾蘭亭的身上髒污不堪,頭髮和鬍鬚連成一片,上頭站著不少絮狀的,難以分辨的東西。
見到他的瞬間,人們下意識的躲到一旁,給他讓出了路,唯獨拄拐的陸沅君躲閃不及,被迎面而來的人撞到了地上。
隨後跟來的守軍看到摔在地上的太太,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把這個瘋子帶回來。
把同樣摔在地上的男人拖拽了起來,一邊一個人架起他的胳膊,拉著往走廊的另一邊離開。
陸沅君被旁邊的學生扶了起來,耳邊能聽到那人過分響亮的聲音。
被兩個守軍架著,男人掙扎的力氣不小,兩條腿在空中蹬來蹬去,直勾勾的看著陸沅君,似乎有話要說的模樣。
“陸沅君!陸沅君!”
那人清晰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陸沅君拄著拐不方便行動,但不耽誤在腦海里搜索這個聲音。
可她想了許久,彩門的江湖人,修路的工人,租借家裡土地的佃戶,回憶了半天,印象中也沒有人是這幅模樣。
扶著她的學生幫陸沅君轉身,外頭吵鬧還是回教室里去吧。
“瘋子罷了,先生不用在意。”
學生擺擺手,讓擋在前頭的人讓出路來。運城上下誰不認識陸沅君,喊出她的名字根本不新鮮。
為了讓陸沅君放心離開,學生攙扶著她的時候說起了閒話。
“我們村西頭的瘋子,認得村里每一個小姑娘,見了小姑娘就脫衣裳。”
在學生看來,如果守軍不快點把人拖走,這個瘋子也快到脫衣裳的那一步了。
然而被守軍控制著的曾蘭亭看到陸沅君轉身離開,情緒越發的激動起來。
明明不曉得多久沒有吃過飯了,他還是從不知名的地方湧出了一股力氣,大力掙紮起來。
曾蘭亭和守軍在走廊里掙扎的動靜讓各間教室里的人都推開門,站在邊上探出頭張望。
忽的一聲巨響,曾蘭亭的懷裡掉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摔在地上向前滾了好幾圈。
走廊細窄,兩邊都是牆。平日裡有人路過,鞋底子踏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而今鐵疙瘩掉在地上,動靜更是不小。
陸沅君聽到以後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目光落在了地上四四方方的鐵盒子上。
這東西她倒是瞧著眼熟呢。
緊接著被守軍控制著的男人掙脫出來,向前沖了幾步跪在地上,雙手滿是愛憐的把那鐵盒子捧了起來,貼著自己的面頰輕輕的蹭著,仿佛手裡抱著的是無上的寶貝。
守軍甩了甩腕子,又一次上前試圖將男人走,但不聊陸沅君卻轉過身來開口阻攔。
“等一下,我認得他!”
雙手撐著拐杖,陸沅君盡了自己的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挪移了過去。
將拐杖丟在了一邊,陸沅君慢慢的蹲下身,將自己和跪在地上的男人之間的距離拉近。目光落在男人的臉上,她試圖從中尋找曾蘭亭的影子。
把人從滬上請回來的時候,陸沅君以為可以儘快讓相機投入生產,但不成想曾蘭亭幾年的時間也沒有做出成熟的相機來。
去了幾次之後,陸沅君發現曾蘭亭雖然沒有再搞什麼邪教了,但精神狀態仍是不怎麼好。
但彼時的曾蘭亭總是西裝革履,身上的衣服井井有條,腳下踩著皮鞋也擦得增光瓦亮。
而今眼前這個男人,面容隱在亂草一樣的頭髮和鬍鬚之後,陸沅君試了幾次,也只在曾蘭亭的雙眼裡尋到了些許的痕跡。
目光向下挪移,陸沅君瞧見了男人手上的東西,她忽略了男人手背和手腕處的血污,用指尖點了過去。
曾蘭亭向後挪了挪,躲開了陸沅君彈過來的手。
“我終於煉製出了送人去另一個世界的法器,你不能碰。”
把相機包在懷中,曾蘭亭彎下腰,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個團。
陸沅君只是腿上受傷,根本不會像他在外頭拍的那些人一樣,身體變得僵硬冰冷。
而尚且溫熱的人是不能送到那邊去的,曾蘭亭神志是不清醒,但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則。
躲開了陸沅君的手,相機是不能給陸沅君觸碰,但懷中的照片可以。
將手伸進了衣服里,曾蘭亭摸出了厚厚的一摞相紙來,怯生生的給陸沅君遞了過去。
一沓相紙足足有幾十張,曾蘭亭嘴角掛著笑意,兩腿夾住相機,眼中充斥著得意的神色。
見陸沅君沒有接,曾蘭亭也不氣惱,他將相片放在地上攤開,一張一張的給陸沅君介紹起來。
“這是我今天送去那邊享福的兩個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