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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
比起封西雲來說,陸沅君的步伐就慢了些。
她先是對著梳妝鏡整理了下衣服,轉了一圈,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沒有差池以後,才不怎麼高興的走了出來。
說是帶自己看他的花園別墅,怎麼剛看了一個屋,就急著要走。
陸沅君在踏出門外的同時,突然膝蓋彎曲,伏下了身。目光看向了床底,封西雲小樓里的幫傭不錯,床底下空蕩蕩的,灰塵和沙石也沒有一粒。
“還真沒有別人。”
陸沅君扶牆站了起來,抖了抖裙子。
“今天可是十四,我娘讓我早點回去。”
亂七八糟的地方,就不陪你去了,怪累的。
封西雲面頰的溫度降了下來,手上的薄汗也吹透干。走廊的前後窗戶都開著,紗質的乳白色帘子被吹拂起來,飄飄揚揚。
誰說風是瞧不見摸不著的?
這會兒窗簾飛揚的邊角,就是絲絲縷縷秋風的尾巴。
“你也說了,今兒是十四。”
方才說去一個地方的時候,封西雲心裡頭其實沒有什麼打算。
他只想著快點走,不能跟沅君待一個屋了,孤男寡女的,就算兩人沒什麼。關著門久了,外頭的幫傭們也要誤會的。
好在沅君的一句話,讓封西雲有了打算。
他來運城的這些日子裡,幾乎走遍了運城的大街小巷。一地一俗,封西雲想看看運城白百姓有什麼風俗。
也的確有那麼一樣,入了封西雲的眼,就是運城的花市集。花市跟別的市沒什麼區別,清晨起來,小販們的板車車上拉著晚香玉,玉蘭花,盆里栽著盛開的芍藥和牡丹。
紅的粉的很是好看。
花市沒什麼新鮮的,運城以外的地方也能尋到。花集就不一樣了,只有每月陰曆的初四,十四,二十四才有。
封西雲趕在初四的時候路過了一次,說是集,也就十幾個攤子,五十來米不到距離。且就這半百米里,也只有路南迎著日光的地方有攤子,路北就見不到了。
“我帶你去趕花集。”
封少帥報了個名兒,就火急火燎的裝了銀元在身上,領著陸沅君出發了。
花園別墅還沒看幾眼,兩人又要去看花了。陸沅君坐在車上,琢磨著封西雲說的這個地方。
眼下正是秋日,從車窗外頭看出去,樹枝尖兒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泛黃了。風吹的大一些,便會把葉子從枝頭揪下來,飄飄搖搖的落到地下。
這個時節可不興買什麼芍藥牡丹花,弄幾盆兒金菊回家擺著,明日的中秋節就會很好看。
然而當汽車停下,封西雲拉開車門,扶著她下來的時候,陸沅君沒瞧見一盆兒菊花。芍藥和牡丹也沒有,要啥沒啥。
看著路南的攤子,沅君才想起來,花集賣的不是花。
雖不是花,可遠遠的看過去,和鮮花一樣,紅的粉的,比花市上的芙蓉還要嬌艷呢。
封西雲挽著陸沅君,走進了運城的花集了。
攤子上各式的花盛開著,陸沅君隨手摸了摸花枝上的綠葉,沒有刺手的觸感,而是一片茸茸。
她把那朵花拿了起來,捧在眼前細細的端詳著。絲絨的材質,卻做出了花的模樣,手藝精細的很,要不細看,還真有幾分以假亂真的意思。
再往旁邊看,絲的,絹的,綢的紙的,作花用什麼料子的都有。
“先生,給小姐買一支戴吧!”
看攤子的是個小姑娘,家裡頭的大人不在跟前,只有她一個人。
十來歲的丫頭放下手裡頭的針,肩兩邊兒吹著粗粗的麻花辮子。身上沒有什麼首飾,可黑靛靛的頭髮上綁著絹花,襯的小姑娘的臉頰紅撲撲的。
封西雲帶陸沅君來就有這個打算,花集上賣的玩意兒,比不上鋪子裡的金玉來的貴重。可手藝人做出來的玩意兒,有種別樣的精氣神兒。
就像陸沅君手裡頭拿的那一支,上頭立整著三朵花,花苞支棱著,盛開的那朵艷麗無比,還有一朵半放不放,有種少女的青澀。
陸沅君有指尖輕拂著茸茸的花瓣,這東西她沒戴過,卻也不陌生。
自己的頭髮鉸了,短短的只到肩頭,可小時候沅君見過母親戴這東西。
那時陸司令手底下還沒有七萬兵馬,日子也就是過個湊湊合合,吃穿不愁。真買金的玉的捨不得,逢年過節又想給老婆買點什麼。
陸司令就隔三差五買朵絹花回來,對著一塊掌心大的水銀鏡子,給老婆編頭髮。
做了一輩子粗活的陸司令,手指頭能有擀麵杖那麼粗,平日裡食指往槍的板機那裡扣都費力,給老婆梳頭卻是一天一個花樣,靈巧的很。
元寶髻,麻花髻,大長辮,雙長辮,陸夫人一戴就是滿頭的花。
不過這些年夫人小姐們都為了學畫報和報紙上的摩登,紛紛把頭髮剪短,改成了燙大卷的發。絹花一類的玩意兒才見的少了,以至於陸沅君在聽到花集的時候,沒有想到賣的是這東西。
若是仔細回憶一下,以前父親也的確是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的時候,往家裡頭給母親戴新花。
就著攤子前的凳子坐了下來,陸沅君放下了手裡頭的一支,在花匣子上挑選了起來。
“這是辦喜事用的!”
看攤子的小丫頭湊上來,從花匣子裡頭拿出了一樣紅絨花,上頭是一個雙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