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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沒有錢,也得想辦法活下去呀。聽說附近的寺院每天施粥,周濟窮困之人,他狠了狠心,也加入了那個端著破碗,等待薄粥的隊伍。當然吃不飽,可是,也總不至於餓死。

  一天晚上,他從寺院回來,沿著一條荒僻的小路往租住的房子走去。

  草色煙光殘照里,一行歸鴻向南飛去,而他,是羈旅天涯的倦客,歸鄉之路卻遙遙無期。想著這些,心裡便浮起細細碎碎的身世之感。

  正當王立長吁短嘆的時候,他發現,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子,縞衣素服,身上只攜了一個小包袱,相貌頗為秀麗。王立快走,她也快走,王立慢走,她也放緩腳步。或前或後,跟在他的身旁。

  王立心想,這女子孤身一人,在路上獨行,大概是擔心遇見強人,所以有意無意地與我結伴而行,我不如同她聊上兩句。於是便開口搭訕起來。

  王立說話的時候,語氣誠懇,那女子對他也沒有什麼戒備,二人意氣相投,相談甚歡。

  天色漸晚,那婦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王立擔心她一個弱女子趕夜路,遭逢不測,因此盛情邀請她到自己家住上一晚。那女子想了想,也沒有推辭,就跟著王立來到了他那個破敗不堪的家。

  燭影搖紅,窗紙上,兩個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終於合成一個。燈滅了,萬籟俱寂。

  歡情總是短暫,日上三竿的時候,王立才從夢中醒來。昨夜發生的事,好像一個粉紅色的夢,美麗,卻不真實。也許是老天看他太可憐,才安排了這麼一個美夢給他吧!上天待他也算不薄。他躺在敗絮之間,嘿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你笑什麼?”

  王立聞言一驚,朝床頭望去。昨夜的那個女子,端坐床頭,宛然猶在。

  “沒……沒什麼?”王立結結巴巴地道,他直起身來,不敢說,自己原本以為這個女子,不過是窮愁生涯中的一個綺夢。

  女子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追問,輕聲道:

  “郎君的生活,怎麼困窘到了這個地步?妾身住在崇仁里,條件至少比這裡強一些,你願意跟我到那裡去住嗎?”

  王立心裡對這從天而降的女子充滿了愛悅,而且,聽她的口氣,似是能夠接濟自己的生活。人財兩得,這樣的好事,哪兒找去。當即道:

  “不瞞小娘子說,我現在窮極無聊,差點倒斃街頭,你這樣誠信待我,是我所不敢想的。可是,我這樣身強力壯的人,都無法維持生計,你一個女人家,又靠什麼謀生呢?”

  白衣女子道:

  “我少時嫁與商人為妻,夫亡十年,仍薄有產業。街市上的店鋪,每天都有收入。早晨到店裡去,晚上回家,每天總能有三百錢入帳,勉強可以維持生活了。你授官的日期未到,若出去遊歷,身上又沒有盤纏,倘若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同居一段時間。”

  王立沒有推辭,跟著這個女子,來到她位於崇仁里的家。

  這女子的家裡,一切都井井有條,所有的家什,豐儉得宜,看來是一個理家的好手。該花的錢,從來不省,不該花的,一文也不亂用。

  雖是萍水相逢,這女子對王立卻很是信重,家裡的鑰匙都託付給他。為人也很賢惠,每天早晨,先給王立準備好一天的飯食,然後才到店鋪里去。晚上回來,又把從市場上買的米、肉、布帛等日用品和開店掙的錢交給他。每天如此,從無例外。

  這女子忙完家裡,又要忙家外,很是辛勞。王立看在眼裡,也是大大不忍,就勸她買一個仆傭,打點家務,與此同時,也可以在生意上搭把手。可是,每次王立剛提起話頭,這女子就想方設法地婉言謝絕了。見此情景,王立也不好強求,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光陰似箭,一年過去了。

  選官的事仍然遙遙無期,王立在仕途上,漸漸絕瞭望。可是,上天在另一方面給了他補償,他收穫了一個溫馨的家。這對露水夫妻,感情日益深厚,那個女子,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王立仍是閒居在家,一直也沒有個正經營生,那女子對此卻毫無怨言。

  妻子出去的時候,他就留在家裡,帶帶孩子,看著嬰兒那又白又嫩的小手和小腳,心裡就充滿了喜悅。

  高居廟堂,光宗耀祖,也不會比這更快樂吧!他想。

  生下孩子不久,那女子就又開始了忙碌。每天都到店裡去。與過去不同的是,中午還要回來一次,給孩子餵奶。

  把那個又白又胖的娃娃抱在懷裡,敞開衣襟,胖娃娃就嘎嘎笑著,歡天喜地地撲上去,咕咚咕咚地喝起奶來。

  正午的陽光照進窗子,女人的肌膚白得象雪,一綹頭髮從她頭上滑落下來,慢慢遮住了眼睛。王立從身後抽掉她頭上的金釵,替她將頭髮挽上去,又將釵子插上。

  屋子裡面那麼寧靜,能夠聽到窗外葉落的聲音。

  又一年過去了。

  孩子出落得眉目分明,十分的可愛。他已經開始蹣跚學步,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誰也聽不明白的話。高興的時候,齜著兩顆雪白的小門牙,拍著小手笑。抱在懷裡,是濃濃的乳香。仿佛,他的血管里流著的,不是血液,而是乳汁。令人忍不住想在那嫩白的小臉上咬一口。

  這是王立夫妻二人緊攥在手心的一塊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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