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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別時雲棧半開玩笑地說:“您在醫院間奔走,順便呼籲一下開通VIP一卡通吧,省內通用。別忘了替我留一張。”

  丁誠:“沒有這麼拿自己開玩笑的啊,誰想當醫院的常客,還VIP呢。”

  “是啊。”雲棧聲音一沉,“沒人想。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他忘不了自己還剩一年的壽命。現在身強體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忽然患上致命的病,甚至是橫死。如果命運無法改變,他寧可少給家人添麻煩。

  丁誠收起笑容:“你不是哪裡有什麼不舒服吧?看你氣色挺好的,用不用做個全身檢查?”

  雲棧立即笑了:“我沒事,為以後做打算呢,等到七老八十再用。”

  然後雲棧去交手術費。他很慶幸學校剛剛發放了一年的科研貢獻獎勵,否則卡里不會有這麼大筆活錢。他真是怕再多拖一晚,源寂又會改主意。

  源寂詞窮地重複著:“謝謝,謝謝您……”

  雲棧板起一副冷硬面孔:“是我撞了你,就算是我對你的賠償。這是我的做人原則,跟對方是誰沒有關係,所以你也不用感激。”

  “可是就算賠償,也用不到這麼多。”源寂實在不安,緊緊捏著那張卡,“我……我還是先把錢還給您。”

  “我不用那種錢。”雲棧聲音又冷一分,“想還我錢想其他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那就聽我的。”雲棧一指那張卡:“先辭掉那份來路不正的工作,把錢給退回去。”

  但凡有正路走,沒人想入歧途。雖然源寂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紫荊那個地方好嚇人,那些人也凶得很,可雲棧冰冷的語氣和命令的口吻卻讓他的血變熱:

  “嗯!”

  仿佛一口濁氣破開,胸中霎時撥雲見日。

  雲棧又問:“當初,錢是怎麼給你的?”

  “轉帳。”

  “好,那你也轉回去,我再借給你一些,做違約金也好,補償也好,不要再跟他們見面,電話也停掉,換新的。”

  源寂更大聲地:“嗯!”

  雲棧一定要源寂再做一次全身檢查,其實源寂現在覺得全身無比舒暢,大概是心裡那塊大石挪開了吧。要說還有一點不舒服,就是左邊大牙疼,一疼一片,分不出是哪顆、一顆還是幾顆。其實已經持續快兩個月,冷熱酸甜都敏感,晚上躺下以後尤其嚴重。源寂上網查過,說這種情況多半是蛀牙,圖里黑黢黢的爛牙洞和印象里鑽牙的滋滋聲嚇得他手一抖就把網頁給關了,又關了顯示屏。他最怕疼,死都不敢去看牙醫,默默為自己打氣:慢慢會好的!不然……慢慢死了也行。

  第二天一早雲棧帶源寂去做體檢,重點是腦部。神經內科有熟悉的醫生,雲棧請他在電腦上直接看MRI片,可以省卻影印的時間。

  住院部外的吸菸區,雲棧點燃一支煙。上一世他本來是不吸菸的,重生之後總覺時日不多,也無需再禁錮。煙味並無二十幾年根深蒂固的嗆人惡感,也並不格外令人著迷。雲棧只是需要東西堵住嘴巴,有太多的話不能講,尤其是對源寂,既然不能長久陪伴,他絕不可以再招惹他。源寂的腦部一切正常,那麼他對自己失去記憶、以及傻乎乎的反應應該就是所謂的三魂不全。那看似不靠譜的老桃仙所言不虛,一年之約也非空談。一年之內,要做的事太多,對愛人家人、對敵人、對童穎……童穎不再是愛人,雲棧卻無法將她歸於敵人。哪些該快刀亂麻,哪些該急脈緩針,他想了很多,成熟很多。

  他也查了很多書,關於靈魂。如果身邊有很強的磁場,比如怨念,會影響本來就機會渺茫的三魂合一。童穎那麼深重的怨恨,究其根本,雲棧不會自戀地覺得是他讓人放不下。人放不下的,往往是自己,逝去的青春、虛耗的歲月、不甘的犧牲……所以如果時間允許,他也會盡力地去消除童穎的怨恨。

  捻滅最後一點火星,雲棧起身將菸蒂丟進垃圾桶。千頭萬緒,當務之急是捉源寂去看牙。源寂的牙質不好,大概是童年時缺鈣所致——並非所有孩子都能像雲棧一樣斷了母乳就喝牛羊奶,以致成年以前把牛奶雞蛋當天敵,直到上大學住了宿舍才終於擺脫。從源寂身上,雲棧知道了什麼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源寂偏又愛吃零食,最愛乾果,從不買果仁,一定要買帶殼的,說一來省錢,二來嗑起皮來有感覺。

  源寂不在自己的病房,雲棧猜他是溜去奶奶病房了。果然,一進門就聽見源寂的聲音,他手裡捧著一小袋松子,一邊嗑皮一邊跟對床聊天,沒兩句就傻笑。

  雲棧在心裡嘆氣,沒有經過後來種種,他本就該是個簡單快樂的男孩。

  源寂向來節省,饞了也只會買最便宜的瓜子花生。不知那包松子是誰給他的。從幾句簡單的對話中雲棧聽出,大概是臨床大爺夜裡沒人照顧,源寂一直幫著打飯接尿,人家兒子下了夜班來探病,感謝他才送給他吃的。雲棧記得他這個時候牙該已經疼得不輕了,留意一下他的動作,鼓著右邊腮幫子,專用那邊使勁兒,還笑呢,這個小傻子。

  雲棧為了讓他重視,覺得需要將這個問題上升到一個高度。這正是他的長項,他在撰寫基金申請書的修羅期,可以將打麻將提升到“研究複雜群體中多因素干擾信息不對稱狀態下的新型‘囚徒困境’博弈”。

  源寂看見門口的雲棧,暫停哈哈哈,因為心情放鬆,他這次坐著沒動,笑打招呼:“雲先生。”

  雲棧依舊站在門口,表情嚴肅。堅持一會兒,有點嚇到源寂了,他終於想起自己還在等MRI結果,笑容消逝,忐忑地走出去。

  雲棧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

  源寂已經害怕了:“很……很嚴重麼?”

  雲棧:“頭感覺疼麼?”

  源寂:“有時,有點。”

  雲棧:“末梢神經缺乏本位感受器,剌激傳遞到神經中樞,大腦就會產生痛覺。”

  源寂:“……”

  源寂:“?”

  源寂:“那就是很嚴重?”

  雲棧交叉雙臂:“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此梗對經常出入醫院的源寂並不陌生,他聲音都顫了:“是……長了什麼東西了麼?”

  “是缺了東西。”

  “那也是腦癌麼?”

  “是蛀牙。”

  “……”

  看源寂完全沒有領悟到的樣子,雲棧自信心略微動搖:“我的意思是,齲齒太嚴重,會引發頭疼,甚至腦膜炎!”

  “……”

  源寂:“那個,那個腦核磁片可以看到蛀牙麼?”

  雲棧:“……”

  雲棧:“說明蛀得很深了,再不醫就來不及了!”

  第6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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