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分明才說過,你厭惡我,不因為原溪。”

  “可此刻多了一分懼怕呢!”

  “難道我能以無視陳青的溫柔為基點,同樣無視你的高貴與熾烈嗎?”

  紋身姑娘對哲順的態度冷漠牽強,竟是用另一個男人當模子套下來。哲順的溫暖轉眼冰冷,同樣用一個女人當模子套下來,會是怎樣的結果呢?他明了,紋身姑娘仍舊只是這樣的紋身姑娘,紋身姑娘眼中的哲順仍舊類似於那個在時光里正往後走的人,走到某個時刻,牆上時鐘敲響,他變成了哲順,一個叫原溪的哲順。近乎與被另一個男人崇拜,追逐,臨摹的幻覺,哲順感到委屈。她的確時時像道幽暗深淵,也時時是只單獨輕快的鳥。突然柔和說“餓了嗎?還有剩菜,熱熱能吃。或者煮碗面?”哲順便不再委屈,情緒停留在肚皮里,餓了。其實不餓,腦海中還裝著許多烈酒呢!這種狀態里的人對食物沒有本能渴求的。哲順卻當自己餓了很久,飢腸轆轆。回答“剩菜多嗎?都準備吧!”一桌重熱的剩菜,一碗新鮮的麵條,紋身姑娘起身準備,哲順等著,異常急迫。他在某一個瞬間想到陳青,同樣深深的夜,一碗煮得發白的麵條。先有了思想上的防備,承認紋身姑娘煮東西,都是美味的。他如此想,默默看一圈小屋,是的,隱隱有一種溫暖的家的味道。這是有明確差別的,哲順認為與陳青構成的家庭是幸福的,但有被迫受困於婚姻形式的無奈感,而此刻則不同,與紋身姑娘一同在夜深的房子裡,是心自由追求,本能渴望的沒有束縛,無論壓抑灑脫,都是快樂。

  紋身姑娘,使他為難。不可觸碰,欲罷不能。從相見那時總在重複上演這粗淺輪迴。

  哲順吃得少,紋身姑娘反而吃下很多。吃完,她推開門,雪停了,雲漸散,正對小屋的天空,有一顆最明亮的星光。寒風擠進來,攜帶幾片雪花落在桌子上,又不見。

  “該休息了,回去吧!衣服我替你暖過,你繼續穿著,回去記得換洗。味道仍在的。”紋身姑娘讓哲順離開,黎明眼看快要出現,方才才吃完一頓飯,她便困了,打個呵欠。

  “這會兒,我回不去。你睡好,我天亮再離開。”

  “那可不能,王家奶奶得了夜遊症,常往橋頭夜遊著,讓我把你從雪地里拉起來,可不讓我留你。她近來精神恍惚,大概在橋頭看到你,當成老頭子,我到橋頭時,她正捧著你的臉流淚呢!你確定是個優雅的男人,我同是個單獨的女人,白日裡可不能讓你這樣走出去,鄰里人見了會追問我,可煩了。再說,老太婆誤以為你是活著的老頭子,我可不能與她爭搶。這就去吧!你該在陳青身旁,不再這個城市,何況留在名典小屋。”

  “我不走。”

  紋身姑娘又深深打個呵欠,走進雪地里。橋頭有燈光,她仍舊只作一團看不清楚的黑影。

  “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紋身姑娘。”

  哲順往橋頭走,紋身姑娘鎖了門。他看到天空星光退散,黎明有了影蹤。卻不知道天明後會是晴天,或者仍是雪日。就像他不知道紋身姑娘的名字,就不能區別她與那些陌生的女人的不同之處。睡過半日,哲順醒來後再來到小屋,白雪已經融化的差不多,小河裡河水漲了高度,幾乎淹沒欄杆下零落的花草。磚石路上濕漉漉的,蒸發最後水汽,地面四處揚起白霧,天空卻蔚藍清澈。紋身姑娘正替客人紋身,哲順走進小屋與她打招呼“你忙,我一旁呆著。”這樣說話便不打擾她,也讓她不能有趕走自己的理由,順帶她的客人能相信,他是她的朋友。客人是個孩子,紋身姑娘專注的在他手臂上作弄著,不時查看孩子臉上表情,孩子旁邊坐著個低頭的男人。孩子看起來很不願意,甚至不敢看手臂上漸漸多出來的花紋,一朵花,哲順看到的時候,還是半朵向日葵,正巧偏向的角度迎著冬日此刻的陽光。孩子苦著臉,讓人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多麼可憐,不時拉扯低頭沉默男人衣袖,男人不理,手中端著的黑咖啡早已冷透。他幾番用拉扯表現不滿,都沒有得到男人的回應,來了脾氣,掙脫紋身姑娘,跑到屋外,對小屋吼道“老爸,我要回家。”雙腿立下穩穩的馬步,雙手垂掉著微微弓曲,渾身都用了氣力。男人這才抬頭,走出小屋外抱起孩子“疼嗎?”孩子搖搖頭,男人疼愛的撫摸孩子的頭說“很快就做完,你看已經有半朵花。”男人將孩子放回紋身姑娘正對的椅子。

  紋身姑娘溫和撫摸男孩的頭,勸慰道“他不願意,就算了吧!常人也難接受在孩子身上紋身。”

  男人搖頭堅持,說“這是他媽媽的願望,要他如向日葵。”孩子聽到這話,拉下紋身姑娘的手,懇求她完成向日葵紋身。男人很欣慰,遠遠看著屋外藍天,天空很近,遠的是男人,他像站在與小屋遙遠的地方,模糊起來,眼神似不再這個城市,追逐著過去特別的時光。

  “姑娘,你聽到河水聲嗎?湍急的,我見過黃河,聽過河水正是屋外傳來的聲音。”

  “今日雪融了,往日小河溫順,不總是這樣子。”

  “你見過她?也替她紋身嗎?”

  “誰呢?”

  “我最後一次親吻她,親吻她的胸膛,有三對奶。”

  “嗯!我見過,是我替她紋身。最後一次紋的是個河水沖走,泡得蒼白的嬰兒。”

  “姑娘,你見過我媽媽?她有沒有對你誇獎我呢?”男孩開心起來,便沒了不願紋身的愁苦,叫她姑娘。

  “嗯!誇過了。說你是最珍貴唯一的寶貝,王子。”紋身姑娘說謊,哲順知道,那個女人從沒提起過眼前的男孩,她唯一珍貴的寶貝是個眼睛沒有睜開,再睜不開的嬰兒。

  男人嘆息,埋頭說“她走的快樂吧?”

  “很欣慰,得到解脫。”

  “你不了解她。”

  紋身姑娘做完紋身,遞給小孩一杯溫好的牛奶。男人在紋身之前付了錢,正站在欄杆前看昏黃的河水,像小河裡流淌的是黃泥。

  “是你錯了嗎?”紋身姑娘端著咖啡。

  “嗯!是我錯了,如果我早知道,就不該給她無邊自由。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可愛的人,一個人怎麼抵抗得了,總忍不住會多在心中放一些人。那嬰兒與我無關,而她當這個孩子與她無關。”

  “但她的確得到解脫。”

  “解脫什麼呢?虧欠我父子的?不,姑娘你不了解她,我知道她欣慰,得到解脫,只是為了那個嬰兒,當然也為了她自己,她追求的愛情。我能接受,卻不能為這個孩子接受。”

  “孩子可以騙。”

  “不!這對孩子不公平。他同樣應該是王子,寶貝。我同樣是她說過深愛的男人。”

  “可她走了,應該被赦免吧!”

  “她以為從來抓不到愛情。沒人見過,也就無人能證明愛情真的存在,如是這樣她若要證明,就得付出最昂貴的代價,生命。她的解脫,她的欣慰,大抵便是因為終於證明了她心中對那個男人的愛情。”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