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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首個周末,搬家公司的工人開車把訂購的家具送到了新居,康崇在那兒接應,景允這邊午睡剛起,胡亂把臉一洗就哈欠連天地出了門,下面穿短褲,上面穿長袖,系帶的帆布鞋,頭髮用皮筋扎了個短而卷的揪,迷迷糊糊的,地鐵差點兒坐反,憑著尚不深刻的記憶連蒙帶猜地摸到新家,進門一看,屋裡已經無處落腳,擺滿了形態各異、還沒來及歸置的家當,杵在他臉前的赫然是最心愛的書櫃,用泡沫塊墊腳,蒙著白色的塑料布,散發出好聞的木質香味。

  他從柜子後面探出頭,叫了聲:「康崇。」往裡走,地上散落著一些雜亂的鞋印,壓扁的紙箱,空氣中塵埃飄浮,他聽見男人的說笑聲,煙味濃重。

  一伙人正在客廳休息,閒聊,幾個人穿著搬家公司統一樣式的藍色制服,戴著帽子,由於常年從事戶外體力活動,麵皮曬得黑紅,康崇在他們之中,剛搬重物的時候搭了把手,出了點汗,索性脫掉上衣,裸著半身,褲腰勒得偏低,皮膚被泄進屋內的一瀑陽光照成琥珀色,錯落的線條和陰影得以顯現,見景允來了,他招招手:「這兒呢。」

  等景允走至跟前,可觸摸的範圍,他便伸手勾住,往懷裡一帶,青筋凸顯的胳膊搭在腰間,高度和寬窄都是那麼恰如其分,像拿尺子測量過。

  他說:「頭髮長了。」

  溫熱的胴體,隔著薄薄的衣物纖維貼過來,有股令人眩惑的氣味。又是這股氣味,總是這股氣味,怎麼都沒辦法被易感又煽情的夏季帶走。景允感到腦子裡繃緊了一根神經、一根琴弦,被某種力量拿捏著,撩撥著,遲遲說不出話,跟那幾個男人頷首示意。

  「……辛苦了。」

  「應該的,別客氣。」一個帽檐轉到腦後的男人接了腔,又將信將疑地問康崇:「兄弟啊?」

  「對象。」康崇笑道:「另一個房主啦。」

  「你們想喝點兒什麼?」景允問:「我下去買。」

  「水就行,麻煩了。」

  他回以笑,起身離開:「應該的,別客氣。」

  他待不住,不是因為害羞,是不想放任那種親昵中飽含暗示的觸碰在臆想中持續發酵,像潑在平面上的一捧水般不受掌控,四下流淌,讓他口渴,大腦渾濁,產生不合時宜的遐思。

  下樓,繞開搬家的車,他沿著鵝卵石鋪就的路徑穿過小區的花園,一條灰黃色的土狗在草坪上熟睡,蝴蝶大膽地停在它肚皮上,那處的毛似乎很好摸。天空藍得純淨,拖著一道長長的飛機雲,扎進了蔥鬱的樹冠里看不見頭。

  小區有兩個門,他走側邊那個,離得近,出了門就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隔壁是賣水果的,對面是必勝客。他撩開門帘,聞到糖水冰棍的甜味,直奔冷櫃,提了六瓶百歲山,抱去櫃檯結帳。

  用手機掃付款碼的時候,他瞟見擺在桌上的小型貨架,頂端十分醒目的插著一排規格齊全、花里胡哨的安全套。

  他覷了一眼便轉移視線,問收銀員要了個夠結實的塑膠袋。

  第31章

  回到樓上,堵在門口的書櫃已經被人抬走,搬進了書房裡,地上留著一圈方框形的塵屑。他跟過去,把水分給大家,康崇問他,是靠左邊的牆還是右邊的牆?問完喝了口水,擰上瓶蓋,舉著冰涼的瓶身貼上景允因跑動而紅熱的臉。

  他打了個舒爽的寒顫,說,右邊,別長時間受太陽直射,不然書放久了會曬脫色。

  一個工人聞言,「噢」地拖長聲音,說學習了,將來給兒子的臥室就這麼裝。

  下午三點,搬家公司的車駛離了小區,臨走前,工人們順便把他們要丟的垃圾捎下了樓,兩個人道了謝,道了別,留在家裡做後續的收尾工作。把洗衣機抬進盥洗室,沙發床調個頭,組合櫃壘成梯形,吧檯燈通上電,再一同動手拼裝網購來的陳列架,對照著圖紙,按步驟操作,像小孩子拼積木。

  眼看著家具們逐個被安置妥善,空間經過歸納,變得寬敞明亮,叫人舒坦。軟裝配合原有設計,整體來說格調簡約,利落穩重,黑白灰基礎色系,點綴一些深棕或墨綠,怎麼搭都不出錯,無論大件小件,都是精心挑選。

  雜七雜八忙到五點,日影西斜,一大片濃艷的晚霞漫進陽台,景允把每個房間的窗戶和門都敞開,讓風四處流通,和康崇赤著腳,站在被太陽烤得發燙的靛青色地磚上,陳舊的光線里,他們的臉好似珍藏多年的老照片,一切卻又煥然如新。

  景允喃喃地說:「像做夢一樣。」

  康崇扶著他,踩到自己腳背上,兩人四肢相疊,面貼著面,影子搖搖晃晃,時間流速變緩,永駐於夏日終末。

  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對方,沒有一點辦法、不說出來又無法按捺似的,臉往康崇肩窩裡蹭。

  「哥。」

  「嗯?」

  他屏住呼吸,喉間吞咽著侷促,話音再出口時帶點沙啞。

  「……好喜歡你啊。」

  等天徹底黑了,兩個人才出門,去逛宜家。買杯盤碗碟,水壺茶盞,香薰蠟燭,毛巾牙刷,收納盒,菸灰缸,砧板,掛畫,桌旗,地墊,不管用不用得著的玩意兒,還有一隻會吱哇亂叫的毛絨玩具刺蝟,肚子裡包裹著一顆空心的核,也不知是什麼原理,一捏就響,景允冷不防吃了一嚇,把康崇這沒良心的笑癲了,被捶一頓也要買,從未覺得宜家這麼有趣,興致盎然,逛多久都不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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