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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相信他,因為他的眼神是真摯的,因為他沒有必要騙她。

  弱柳不禁羞赧又欣喜地笑了。「謝謝你,將軍。」多少年來,她終於能夠再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了。

  於是。弱柳就這樣成為慕容勿離的妾室夫人,並立刻搬入原瑞荷夫人的荷玉苑裡,所需粗役奴僕由仇總管派遣,婢女則自jú香苑的黛jú夫人身邊先調兩位過去伺候著,日後再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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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從我這兒調兩個丫頭過去?」

  「是,黛jú夫人,這是將軍的交代。」

  說起來慕容老太爺也真有心,擔心侄兒不喜歡,還特地挑上黛jú與瑞荷這兩個完全不同典型的女人送給侄兒,瑞荷艷光四射,黛jú卻美得高雅含蓄,這樣總有一個會是他喜歡的吧?

  不過黛jú雖美得內斂,美得纖雅,的確比瑞荷更教人憐惜,但同樣的,她的心計也是內斂的,也比瑞荷陰沉狡猾。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待會兒自會派兩個俐落一點的丫頭過去。」

  仇總管實在看不出這位黛jú夫人在想什麼,又不能多嘴采問,只得依言離去。

  黛jú只稍稍思索片刻後就決定了。「jú紅、jú月,就你們兩個過去吧!」

  jú紅,jú月互視一眼,「是,夫人。」然後靜候著,她們知道必定還有下文。

  「至於你們到那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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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勿離要把手裡的兵權交接出去並不麻煩,因為他的部下一向很盡責——否則難逃斬首示眾的特別待遇,故而所有的名冊簿錄都很清楚,他只需再檢查一次即可交出去了。

  可是他待要接下左龍虎軍的執掌權卻羅哩叭唆一大堆,因為原位虛懸多日無人管理,所以那邊不清不楚,最後他只好親自過去處理,豈料到那邊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不清不楚,而是亂七八糟。

  「這個……」慕容勿離盯著手上的簿冊,看得頭都大了。「長史、錄事何在?」

  「長史在此。」一旁立刻有人躬身應道。

  「錄事呢?」

  「他……」長史遲疑著。「昨晚喝醉了,所以……所以……」

  慕容勿離面容倏沉。「撤他錄事之職,交法曹以耽職之罪處理!」

  「是。」

  「還有你,」慕容勿離扔下簿冊。「給你三天時間整理好兵籍冊,否則,同樣交法曹處置!」

  長史全身一震,忙道:「卑職遵命。」

  慕容勿離轉向另一疊簿冊。「還有兵甲……站住,少漁,給我回來!」

  正待溜之大言的惠少漁僵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拉回已踏出門外的腿,「哈哈!九師兄,那個……呃~~有事嗎?」他窘迫地搓著手乾笑著。

  「當然沒什麼事,」慕容勿離冷冷地說。「只不過我要你留在這兒喝茶,順便盯著他們把該做的事做好,就這麼簡單。」

  簡單?!

  讓他死了吧!才剛脫離一大堆簿冊,現在又來一大堆老鼠啃過的破爛,他寧願去讓老鼠啃!

  「但是,九師兄,這些……」

  「好,那這兒就交給你,我要去巡視兵營了。」說罷,不待惠少漁敲鑼打鼓地喊冤,慕容勿離就一陣風也似的捲走了。

  惠少漁傻著眼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轉眼一瞧,有幾個笨蛋正偷覷著他竊笑不已,他不禁暗自冷笑一聲,然後大刺剌地往大將軍寶座上一坐。

  「來人啊!」

  「卑職在。」

  「你們都聽見了,大將軍要我在這兒喝茶,所以……哼哼!給我泡壺貢茶來。」

  「-?」

  「-什麼-?」

  「可……可是那是宮裡……宮裡……」

  「幹嘛?拿不到?」

  「是啊!」這還用問嗎?

  「那還不簡單,往別處去拿呀!」

  「別處?」

  「沒錯,震北將軍府里多得很,喏!這就容易了吧?」

  震北將軍府?

  容易?

  「……」

  JJJJJJJJJJJ

  交年(小年夜)前兩天,逗留在北衙禁軍營里忙得暈頭轉向的慕容勿離終於交接完畢回府里來了。

  「準備得如何?」慕容勿離一面解下大麾脫下軍袍和靴,一面詢問恭立一旁的仇總管。

  「一切俱已周全,將軍。」仇總管語氣顯得相當興奮,因為這是自皇上賜下將軍府以來,慕容勿離第一次在府里過年,可在他神情里卻又另有一絲不對勁。

  慕容勿離注意到了。「有什麼事嗎?弱柳還好吧?」將弱柳安置妥當過後好幾天,見她雖然尚不能習慣自己的新身分,但似乎已能適應新環境,他便上北衙去了,誰知一忙就是一個月,也沒空回來看看,但自被虐待的小媳婦兒提升為堂堂將軍妾室夫人,想來她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這……」仇總管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說最妥。「應該算……還好吧!」

  這是什麼回答?

  臉容閃過一絲困惑,但慕容勿離僅是瞟他一眼,便繼續換上錦袍,拙上環帶,套上烏皮履,之後便直接走出寢室。「這個時辰,弱柳大概在做什麼?」

  緊隨在他身後的仇總管聞言先看了一下天色才回道:「應該是午睡即將醒轉。」

  「好,那我們去看看她吧!」說著,慕容勿離便往右邊走去。

  「啊——將軍請等等!」

  慕容勿離停住腳,回頭。「怎麼?」

  「將軍要去看弱柳夫人?」

  「我剛剛是這麼說的沒錯。」

  「那麼,將軍最好往這兒走。」仇總管指向將軍府後方。

  慕容勿離微微一愣。「咦?她幹嘛跑到沉香苑去睡午覺?」

  仇總管的臉色很奇怪,「不,將軍,弱柳夫人並不在沉香苑。」他的語氣更奇怪,而且話說得慢條斯理,與他一向簡明扼要的說話方式完全不同。

  「那是在蘭玉苑?」

  「不,弱柳夫人也不在蘭玉苑。」

  慕容勿離有點發怔。「那她跑到哪裡去了?」

  「這個……」仇總管又在遲疑了。「卑職以為,將軍最好自己去看看比較jian。」

  「你……」慕容勿離疑惑地端詳著仇總管的神情,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不能說?」

  仇總管苦笑。「不,是卑職不知道該怎麼說。」

  真厲害,又是遲疑、又是苦笑,還有不知如何是好,弱柳已經完全打破仇總管沉穩嚴謹、精明果斷的面具了。

  「好吧!那你帶路吧!」

  於是,仇總管領著慕容勿離七轉八拐,最後來到了位於將軍府最後面的——

  狗舍?!

  「我知道她喜歡狗,但是……」慕容勿離怔愣地望著一排六間狗舍,奇怪的是,狗舍明明有六間,六條狗卻全擠在其中一間。一般的狗或許會擠在一起取暖,但它們是訓練有素的守夜犬,應該不會如此才對。「你不是說弱柳在睡午覺嗎?」

  「弱柳夫人是在睡午覺。」

  「那她究竟在哪裡睡午覺?」慕容勿離的口氣已經隱隱流露出一絲不耐煩了。

  仇總管輕輕嘆了口氣,舉臂指向那間擠著六條狗的狗舍。「在那裡。」

  慕容勿離呆了呆,旋即失聲驚呼,「她……她在那裡頭睡覺?」

  仇總管嘆得更大聲了。「沒有錯,將軍,所以說卑職必須讓您親眼瞧見才行,否則,您會相信卑職的話嗎?」

  慕容勿離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是說這個把個月來她……她都在那裡頭睡午覺?」

  「不,是睡覺。」

  「呃?」

  「弱柳夫人不但在那裡頭睡午覺,連晚上也睡在那裡頭,事實上,除了洗浴、更衣、如廁之外,她看書也在裡頭、作女紅也在裡頭,甚至三餐也是在裡頭解決的,她……已經住在那裡頭了!」

  住在狗舍里?!

  昏倒! 下雪了。

  雪花一朵朵白白絮絮、靈靈俏俏地在空中飛舞片刻後,再飄飄零零、悠悠然然地灑落下來,灑落在那古樸的木橋上,在那甫結冰的池水上,在那柳樹一條條晶瑩的冰絲上,為那已然皎潔一片的雪景再添上幾抹清雅。

  慕容勿離拭去飄落在鼻端的幾許霜花,在聽到身後傳來細響之際即關上窗,擋住那刺骨的寒冷,然後回身,弱柳已然俏生生地立於門前,有些猶豫、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一些不安與恐懼。於是,慕容勿離先在離她最遠的胡床上坐下後,才叫她進來。

  「外頭很冷,進來把門關上吧!」

  弱柳先拿眼角偷觀了他一眼,見他依然如她記憶中那般平靜溫和,這才悄然跨過門檻進屋裡來。

  「關門,」慕容勿離提醒她。「再自己找個位置坐下。」

  弱柳依言開門,略略一遲疑後,即拖了把凳子在離他最遠的另一個角落坐下。

  慕容勿離深沉地凝視她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問:「你還記得嗎?我承諾過,只要你不欺騙我,我便不會對你生氣?」

  弱柳蹙眉凝神,不是在回想,而是在考慮什麼。片刻後,她才很小聲地說:

  「記得。」

  「那麼你相信我嗎?」

  弱柳又沉默了。更慎重的考慮。又過了半晌,烏亮的瞳眸悄然揚起直視著他,裡面的恐懼不安幾乎完全消失了。

  幾乎。

  「相信。」音量加大,語氣也更肯定了。

  「好,」慕容勿離點點頭。「那麼你可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你突然又開始怕起我來了呢?」

  不料就這麼一句話,適才一番攻城掠地的成績瞬間又化為塵土,弱柳不但又回到原先瑟瑟縮縮的模樣,而且,聲音也恢復輕細得幾乎聽不見。「因為……因為jú紅曾好意警告弱柳……」

  「jú紅?」

  「呃——jú紅……jú紅是伺候弱柳的丫頭,」弱柳囁嚅道。「她……她說她原先是在黛jú夫人那兒伺候的。」

  「原來是黛jú……」慕容勿離眼裡飛過一絲穎悟。「好,我懂了。那麼jú紅她究竟是警告你些什麼呢?」

  「警告……警告……」

  「那多嘴的丫頭到底警告了你些什麼令你那麼難以啟齒?」

  瑟縮的臉猛然揚起,「不是多事,jú紅是好意的,」因為擔心jú紅會被無辜連累,弱柳忍不住為她大聲申辯。「是她好意警告我,說要弱柳小心一點,因為將軍……」說到這兒,她突然輕輕窒了一聲,然後腦袋掉下,聲調再次降落到谷底,下文她差不多只是在嘴裡咕噥給自己聽而已。「因為將軍脾氣很不好。她……她說就在一年多前,有位新進府里的婢女因為不懂得規矩,不小心得罪了將軍,結果……結果將軍不但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拷打那個婢女,最後還……還一劍殺了她!」

  「啊——」慕容勿離徐徐半闔下眼瞼。「那倒是真的。」一說完他就禁不住抿唇笑了:他相信整座將軍府里的人都可以聽到她的驚喘聲。「不過那個婢女不是得罪了我,而是要來殺我的,所以我不當她是女人,而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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