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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5章

  話說冬去春來,這日京城之中,賢王府內,懷真正跟李賢淑閒話,小神佑便跟大姐兒在旁邊炕上玩耍。

  不免又說起唐毅幾時回來,懷真道:“年後又寫了信,說是過了東甌了,料理了泉州之事便成了……一切甚好,叫家裡不必掛念呢。”

  李賢淑道:“你爹自也跟我說了,原來他也沒告訴你確切什麼時候回來?只怕果然還得一年半載的。”

  懷真笑道:“爹如何知道還要一年半載的呢?”

  李賢淑道:“你爹算那行程推測的,說越是往南,事兒越難辦,不然也不必毅兒親自出馬了。”

  兩人家長里短地說了會子,不知為何又說起郭建儀之事來。

  因過年之時,彼此之間互有往來,郭建儀自然也攜了家眷來王府內拜年及赴宴之類……懷真也見過了這位郭少奶奶,見果然生得很好的人品,雖然年少,卻不是那等愛鬧任性的,自有一番知書達理的嫻靜氣象。

  李賢淑笑說:“有件事兒只怕你不知道,你這小舅媽……”

  懷真不由也笑說:“娘,她年紀比我還小許多呢,以後不如就改了稱呼罷了,什么小舅媽,也怪難為情的,我萬萬叫不出口。”

  李賢淑便道:“好罷了,你且聽我說完,猜怎麼著呢?這宋三小姐,原來已經有喜了。”

  懷真詫異道:“竟是這樣快呢?”

  李賢淑嘖嘖道:“可不是?可見他們夫妻恩愛,不是虛的。”

  懷真聞聽,不由想起節下應酬時候的光景來,當時不免跟郭建儀兩下相見,只她仍以“郭大人”相稱,郭建儀卻也仍是昔日的面目,溫溫和和,不見異樣。

  然而雖如此,懷真卻依稀察覺他有一絲淡淡地不自在。

  懷真心中自也清楚,如今郭建儀是成了親的人了,自不會似先前一般,這也是她之前很不願沾染情緣之意,倒有幾個修成正果的?弄得不好便是怨偶,一輩子的不安於心。

  就連跟郭建儀之間本也算不上有什麼,可是如今他成了親,心上終於有了人……過往種種,縱然為人淡然如他,只怕心底也難免有些芥蒂,相見彼此尷尬。

  可見當初他大婚之日,她並未前往,乃是明智之舉。

  因懷真看出郭建儀的不自在,於是更下意識地想要兩不相見,唯恐尷尬。

  其實懷真也親眼見著了,郭建儀陪著嬌妻上車下車,進府出府,自有一副溫柔呵護態度。

  其實倒也為了他高興,好歹如今他放開心結,立業成家,自是極好的結局。

  故而想多為著他著想,相見不如不見,只讓他更得自在美滿罷了。

  這會子聽李賢淑說郭建儀的小夫人有了身孕,懷真微微愕然之餘,便也笑道:“果然是大喜事,娘以後要準備一份兒大禮才是了。”

  李賢淑笑道:“這是自然的,連你也是少不了的。”

  誰知在七月里,幽縣忽然傳來消息,竟是徐姥姥歿了。

  懷真聽聞,猶如晴天霹靂,當即便哭的噎了過去,醒來後,便立叫人備車,一刻不停地趕去幽縣,唐夫人見她如此,甚是不放心,若不是想著照料神佑跟小瑾兒,定也要陪著前往。

  而在賢王府中,李賢淑自也是哭的死去活來,蘭風親自陪著,同趕往幽縣。

  李興見他們俱都趕來,又都哭的淚人一般,便強忍悲痛,安撫道:“娘並沒遭罪,她反像是知道一樣,前夜還同我交代,讓後事不必緊著張揚,只簡樸便是。又特意叮囑,讓妹妹跟懷真別太傷心,她說……一輩子的心愿都滿了。”說到這裡,自己也落了淚:前夜徐姥姥交代了後事,李興本以為她老人家愛多思罷了,誰知早上來看,就見已經安詳地去了。

  眾人終究大哭了一場,雖然徐姥姥遺言不許張揚,卻仍是肅穆莊嚴地將後事料理妥當,做足四十九日的大道場。

  又因徐姥姥身份不同,再加上蘭風跟李霍的關係,因此不管是京中官員,還是軍中將領們,竟都來到參拜,幽縣本地的士紳官吏們自也不必多說,從李家門口到城門上,靈棚滿布,竟像是滿城做悲一般。

  何況徐姥姥為人甚好,自從李家有些起色之後,便總是行善積德,廣施財放米等,因此幽縣以及鄰近郊縣的百姓們也都感念好人,自發前來弔唁,出殯這日,隊伍亦從家門口迤邐到了城門口。

  只因跟徐姥姥之間祖孫之情,並非其他可比,懷真先前七日,都留在幽縣陪著母親一同守靈,也未曾回京,後來十數天裡,便每日不辭辛勞,來回行事,足足撐了一個月方回來。

  因勞神傷心,便不免病了一場,又纏綿了十數日才算痊癒。

  期間李賢淑,應玉容蘭等各自來探望過,不提。

  這一天,懷真因身子好些了,便叫人備車出門,竟是往平靖夫人留給她的一處別院而去。

  且說自打平靖夫人去世後,平靖夫人名下的一應宅邸便歸於懷真名下,只未免無人居住。

  先前伺候平靖夫人的那許多婢女僕人們,懷真許她們,——若是願意各自歸家的,便放其歸去,要離開府中自由過活的,也發予銀錢叫他們自行度日,然而這些僕役對平靖夫人從來忠心,因此竟沒有幾個願意離開的,懷真便留了一半人手仍在平靖府內,其他的,有一些收歸唐府之中,另又撥了幾十人前去賢王府當差。

  而平靖夫人除了這一處的主宅,另有兩處別院,懷真思量許久,便把其中一處“德澤園”,改為專為收留棄兒、流浪孩童之所,除了有嬤嬤們照料外,又選府內能幹識字的丫鬟,專門照料教導,也請了幾名飽學的秀才為眾孩童開蒙,這兩年來,陸陸續續也自收養了有近百個孩童。

  當初決定行事之時,唐府的人還有些微詞,覺著讓許多貧賤外人湧入宅子,仿佛褻瀆了平靖夫人一般,只礙於懷真身份跟唐毅面上,才不敢大肆阻攔……

  然而對懷真而言,平靖夫人生前便甚是喜歡孩子,若是她的別院能作為救助這許多弱小孩童之所在,只怕於夫人而言,也自然是欣慰、而非有些人心中所想的冒犯罷了。

  何況唐毅後來聽說此事,卻也十分讚許。

  懷真先往別院內探視了一番,見孩童們衣著整潔,正隨著先生朗朗讀書,不論大小,男女,均是井然有序,朝氣蓬勃,叫人看著也覺喜歡。

  懷真一一瞧過了,才自出來到了上房,又問了管事嬤嬤近來的情形,看了一會兒帳目等,並無差錯。

  這才離開德澤園,重回到平靖府的主宅,小神佑一進門,便滿地亂跑起來,東走走,西看看,像是甚為喜歡這個地方。

  因也來過數次了,懷真便任由神佑在前蹣跚而行,她便同嬤嬤丫鬟們在後跟著,眼見來至花園門口,奶母怕神佑跌倒,便將她扶住。

  懷真駐足,不免往裡看了一眼,隱約還瞧見那一棵極高大的夜光花樹,隨風搖曳,很是自在。

  頓時之間,雖是白日,卻也不免滿目璀璨,懷真立刻想起昔日唐毅在時,兩個人曾於夜間,在這樹上纏綿光景……一時竟有些恍惚出神。

  不料正在此刻,忽聽一聲呵斥,懷真一怔,便見身後兩名侍女閃身上前,擋在自己跟前兒。

  與此同時,有幾道人影自牆頭躍下。

  懷真大驚,本能地叫道:“護著神佑!”

  此刻神佑的奶母抱著她,已經被驚呆了,竟無法動彈,懷真膽戰心驚,拔腿便衝過去,卻有人比她更快,縱身躍到奶母跟前,將來人擋住。

  懷真踉蹌間,又有兩名侍女上前,把她護在中間兒,懷真不顧一切,只從奶母手中將神佑忙不迭地接了過來,緊緊摟在懷裡。

  侍女們便護送她往外而行,另有五六人阻住那忽然現身的刺客,正在危急之時,卻見又有幾道人影從門外沖了進來,懷真只以為又是歹人,怦然心亂,只咬牙死命把神佑按在懷中。

  誰知那幾人進門後,便有四人留在身邊兒,做護衛之勢,其他的就衝上去,截殺那些刺客。

  懷真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人,好歹鬆了口氣!這會子侍女們在內,男子們在外,把懷真跟神佑護得緊緊地。

  懷真還想看看前頭戰勢如何,聽其中一名侍衛道:“郡主不必擔心,我們是凌鎮撫使派來暗中跟隨郡主,就是為防備今日的,郡主先隨我們撤離此地。”

  懷真心安,便點頭答應,當下隨眾人出府上車,先前早又有人前去報之凌景深,——凌景深人還未到,就近巡城的士兵們卻已經聞訊趕到,頓時越發把懷真護了個水泄不通,一邊兒又撥人手入內幫忙拿人。

  懷真抱著神佑上了馬車,士兵跟侍衛、侍女們便護著往回而去,她雖經歷過風浪,然而許久不曾見這般場面了,自然心驚亂跳的,何況還帶著神佑在身旁,自個兒倒是不怕,若神佑有個萬一……

  不料神佑竟從始至終都不曾驚嚇哭鬧,反仍是安靜乖巧的,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懷真見她不是個受到驚嚇的模樣,才又定神。

  車行半路,忽地有人攔路,懷真正不知又怎麼了,卻聽車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匆忙急促地問道:“懷真可好?”依稀有些顫音。

  懷真愣了愣,才記起是誰,便將帘子微微撩起來,道:“小……”

  話未出口,忙改口道:“郭大人,我甚好。”又有些疑惑地看著郭建儀,見他人在馬上,神色焦急慌張,仿佛有些喘/息未定,卻不知是從何而來。

  郭建儀聽了她回答,又看她露了面,才極快地平復了聲氣,面色也恢復正常,唇動了動,便語氣溫和道:“方才我聽說你們遇襲,正好順路,便來看看,既然無事就放心了。”

  懷真點點頭:這還是自打他成親後,兩個人第一次說這許多話。

  四目相對,郭建儀靜靜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又一笑道:“好了,我另有事,就先去了。”

  懷真抱著神佑,此刻也有些啞口無言:“是,請了。”

  郭建儀輕輕笑笑,韁繩一拉撥轉馬首,果然徑直去了,懷真凝視他頭也不回、越走越遠,便放下帘子,也不再思量。

  自此事之後,懷真才知道自個兒身邊竟有許多暗衛,不僅是平靖夫人的侍女會武功,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丫鬟,竟也是有些拳腳功夫,後來細問,才知是凌景深安插為近身護衛的。

  至於那些行刺之人,擒住了幾個活口,在鎮撫司內一番詳細審問,那些人只供認是受了人的錢財,故而過來擄劫罷了……至於是何人所指使的,他們竟也是不知情的。

  因唐毅臨行之前曾囑咐過,景深隱約有些猜測,只是至今未曾尋獲那人行跡,因此便仍是嚴密防範、巡查罷了。

  不覺間,一冬又過,期間郭府之中果然便新添了一名女嬰,懷真仍未親去,只命送了一份大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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