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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泓也知道自己一身風霜,回到乾明宮後,便去沐浴更衣,等到收拾乾淨再回到彥兒面前,就見小傢伙終於主動對自己笑了。
他微微笑笑,溫聲問小傢伙,“父皇颳了鬍子,彥兒就又認識了,是嗎?”
彥兒又伸手摸摸父皇已經刮淨了鬍渣的臉,稚嫩的聲音試著喚道,“大……”
怕他不懂,一旁侍立的錢氏忙道,“陛下,殿下這是在喚您呢,前些時候貴妃娘娘常教殿下叫‘爹’,殿下就是這麼叫的。”
原來“大”是“爹”的預備音,宇文泓一聽,頃刻想起了靜瑤給自己寫的那封信,她說她在努力教小傢伙叫爹……
心間頓時難以抑制的失落,如今他回來了,她又去了哪兒?
正在想著,忽然聽見殿外傳來腳步聲,福鼎急匆匆的走近,同他稟報稱,“陛下,接到北遼來信。”
宇文泓一頓,忙吩咐道,“拿來。”
福鼎忙尊是,雙手將手中信件奉上。
這封信由北遼方面寄出,內容不出意外,說的正是阿淳在他們手上,若想保她們母子平安,他須即刻撤軍,將先前攻占的城池退還,並且需撤回原來的地方。
即刻撤軍,退還城池?
宇文泓冷笑,如若答應下來,這就意味著,此次征伐的成果全部作廢,將士們幾個月的辛苦都是白吃了,而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兵士們,也白白葬送了性命。
呵,真把他當成了軟柿子捏!
錢氏見他面色不對,也知遇到了大事,主動把彥兒接了過來,退去了偏殿。
此時殿門外又有人來通傳,卻是得了消息的安王急忙趕了過來。
宇文泓允人進來,安王一到面前,先是恭敬行了大禮,“臣弟恭迎陛下回宮。”
宇文泓抬手叫他起來,說,“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安王卻深感汗顏,甚至主動又下跪請罪,“臣弟此次有所失職,竟叫遼人將貴妃娘娘劫持,臣弟自知無顏面見陛下,請陛下降罪。”
宇文泓面色不佳,只是道,“先起來吧,朕剛剛接到他們的來信。”
安王一聽,立刻關問,“信中如何說?”
宇文銘沉著臉,將手邊的信件遞給他看。
安王忙接過來,快速掃過一眼,也是深覺氣惱,“如此下三濫的做法,實在令人鄙夷。只是現在該怎麼做?可要退讓?”
同樣成了家當了爹的人,安王能想像得到,宇文泓現今該是如何心急如焚。一面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與未出世的孩子,一面是數十萬名將士的辛苦奮戰,處在他這樣的境地,實在兩難。
然宇文泓卻似已經有了主意,斬釘截鐵的道,“不可退讓,一旦叫他們如願,會致使軍心渙散不說,還會叫匈戎看到可乘之機,以後這些人紛紛效仿,朕豈不成了笑話?”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但乍聽之下,安王也以為他是要放棄惠貴妃了,只是出乎意料的,卻聽他又吩咐福鼎,“召樞密使。”
福鼎立刻下去傳人,其實得知他回京,樞密使早就候在宮外了,此時得了傳召,很快就進來了。
樞密使給他磕頭行過大禮,便聽他發話道,“給北遼與左翼他們去信,朕會即刻打開都褐俞侖等六城糧倉,他們一日不放貴妃,朕就焚燒一日,糧倉燒盡後,朕還會屠城,朕一日見不到貴妃母子平安,就殺掉一萬人,第二日,翻倍,若他們膽敢傷貴妃一絲汗毛,朕從今往後不干別的,不將遼人殺絕,朕誓不為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燒糧, 屠城……
此話說出時,宇文泓神色冷峻,聲音擲地有聲。
雖說燒得是遼人的糧倉, 屠的也是遼人的城池,但饒是殿中幾人聽了,也都心驚膽戰。
樞密使是他一手提拔的,從昔日打仗時就跟著他, 一直對他馬首是瞻,此時聽見他的吩咐, 沒有半分猶豫, 立刻躬身應是, 神情肅斂的下去行事。
倒是餘下的安王略顯遲疑,同他道,“陛下果真……”
話未說完,被宇文泓抬手止住, 他神色冷冷的, 只是道,“跟這些人過招,除過更狠,別無他法。”
安王微怔, 而後只好應是。
他到底稚嫩,方才也覺得兩難,但此時聽到宇文泓這樣說,在心中想了想, 也明白唯有這個辦法可行。與此同時,心間也在暗嘆,這個龍椅果然還得由三哥來做,若換成他自己,定然想不出這樣的法子,大約是要為難死。
說實話,而今的宇文泓不同於少年時,那時初上戰場,嗜血殺戮;而今年紀漸長,尤其有了孩子,他原本也想少造殺孽,但此時被逼急,他已經顧不得什麼善念了。
阿淳與孩子,是他動不得的逆鱗。
不過對遼人狠戾歸狠戾,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該早日找到阿淳才是,他又同安王吩咐,“擴大搜尋範圍,去問問附近村里懸賞,但要切記,不要透露阿淳的身份。”
安王忙應是,“臣弟前幾日已經命各王府也派出人手增援,陛下放心,貴妃娘娘與皇嗣一定會平安的。”
宇文泓嗯了一聲,“話是好話,但事在人為,一定不可懈怠。”
安王忙應是,心裡也明白,如今說什麼好話都無用,唯有儘快將惠貴妃找回,才能安撫天子之怒。
宇文泓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他面上雖依然冷峻,似乎看不出什麼慌張,但誰都不知道,他心間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大喊,阿淳,他的皇后,她一定要平安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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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泓原本也不是什麼善茬,遼人觸了他的逆鱗,暴躁的脾氣終於不再遮掩,旨意傳到都褐的當天,左翼便領了旨,率先打開都褐的糧倉,開始放火焚燒,並且遼人之中但有前來阻止的,無論什麼身份,皆都格殺勿論。
馮參等幾人也在其餘幾個城池響應,如法炮製,並且還發話道,大梁皇帝很生氣,若北遼王室還是不肯歸還貴妃,他們馬上屠城。
北遼本是凶蠻民族,但此時見梁軍更加凶神惡煞,甚至已不斷有人慘死他們刀下,終是不敢應敵,只能不斷去都城臨奉送消息,哭嚎哀求太后與少帝釋放大梁的貴妃。
北遼不同於大梁,其國土本就處在高寒地區,一年中可耕種的時間並不多,積蓄糧草也不是易事,尤其現如今進入漫長寒冬,這點儲備糧堪稱貴過黃金,現在眼睜睜的看著被毀,簡直逼紅了遼人的眼。
接到宇文泓的回信,又親眼見到梁軍所作所為,北遼皇室一時間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宇文泓居然會使這樣的招數,成功的將矛盾轉移到自己頭上,現如今他們倒成了北遼民眾心中的仇敵。
一時間民怨民憤四起,到底是自己的族人子民,太后與少帝壓力空前,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使錯了法子。
少帝率先頂不住壓力了,要給蕭毓芸去信,叫放回梁國貴妃,太后考慮再三,眼看事態越來越嚴重,氣憤之餘,只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