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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死了,卻不該是這麼狼狽孤單的。

  為什麼不留給他們嘲諷的時間啊!

  林若夢被日本人抓了,林家不可能被動受制,興隆館先打了頭陣,結果卻因為日軍人數眾多槍枝先進而無一歸還。

  林啟凱自然不能忍受,卻還沒等親自動身就見林一架著林若夢進得屋來。

  一身的狼狽。

  面具不見了,身上的白衣也沾染了血污。

  “真是個災星。”林一虛弱的對林啟凱懷裡的林若夢怨恨地說了一句。

  原因無他。

  只是因為他們九個人,最後只剩了她自己。

  當時聽說林啟凱要借洪家的人去打,林一他們哪裡能讓羅浮生去,便提前九人嚴陣以待,以十殿閻羅的模樣衝進了倉庫。

  劉洋尹浩然何芝瑩金玉妹兒她們四個折在外邊,為了掩護另外五個進去。

  李真真的冰魄銀針甩沒了被小林百合子一槍打中心窩,李柔柔則沖昏了頭,甩著鞭子就要飛身上去卻沒能快過子彈。

  孫啟亭摸到了小林百合子的藏身之處,用扇子取了她首級,卻也被她一刀刺中同歸於盡。

  王倩和林一算是遠程的音波攻擊,沒有受多大的傷。

  王倩卻因為去解林若夢的繩子,而被一個沒死透的人射中後心。

  一場迅速的戰鬥。

  我方折了八個,救了一個。

  敵方全軍覆沒。

  怎麼算,都是有些不值的。

  林一不怎麼難過,現在只是暫別,他們總歸會再見。卻還是忍不住要去怨恨這個惹事精,又不得不親手把她安全送回林家。

  她則是剛進羅家大門就虛脫的撲在地上,昏了過去。

  之前的三個,再加上羅勤耕、羅浮生、羅誠、林啟凱、劉淑珍,總共八個。

  他們用八個填了空子。

  似乎,是這個世界忽然開始學著修補,讓一切趨於平衡。

  可林一不明白,為什麼還會留下她。

  明明他們九個是多出來的,為什麼還會用他們來頂數?

  她都有種活夠了的感覺。

  可當她醒來看到羅勤耕擔憂的臉時,又毫不猶豫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罷了罷了,算她心軟,就陪他個海枯石爛吧。

  ————

  沒多久,抗日戰爭就打響了。

  羅勤耕羅浮生羅誠侯力林啟凱帶著自己手底下的人當了兵,上了前線。

  洪正葆林道山本來想要去國外,可見著自家孩子上了戰場,便也下定決心款出所有家產給我方買了許多槍枝和藥物並親自運送。

  林一則是帶著洪瀾劉淑珍許星媛做了衛生員,遊走在各個戰壕,降低了一丁點死亡率。

  她們四個被分散開了,林一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只知道自己幸運至極的分在了羅勤耕那支隊伍里。

  每天都能見面,還可以互報平安。

  她第一次覺得這麼平淡,也足夠香甜了。

  可戰爭,總是要用鮮血澆灌白骨累積的。

  洪正葆林道山是在運輸藥物時被偷襲去世的,羅勤耕則在戰場上殺了七八個日本兵才被子彈擊中沒了性命。

  那一槍打的太准,錯過了動脈,卻也回天乏術。

  萬幸林一離得他近,可點穴她卻是真的一點也不會。

  只能眼睜睜看著羅勤耕在她懷裡咽氣。

  羅勤耕一張嘴血就能湧出來,可他還是堅持著說完了才放心離開。

  林一當時忙著心痛到耳鳴頭昏,眼前也是模糊一片,聽到了,卻沒怎麼注意。

  腦子裡嗡嗡作響,什麼都記不住,卻什麼都不敢忘。

  林一不記得她是怎麼抱著羅勤耕的屍體回的臨時衛生站,只記得當她再次有意識時,她已經離戰場很遠了。

  是隔壁戰壕的劉淑珍帶她回來的。

  屍體,沒能回來。

  林一卻表現得格外冷靜,冷靜到劉淑珍覺得她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林一找到自己當時穿著的破破爛爛的衣服,在袖口翻出了一縷黑髮,不長卻是軟軟的。

  這是羅勤耕的頭髮。

  林一用自己的頭髮綁好的羅勤耕的頭髮。

  結髮為夫妻。

  旁人不都這麼說嘛。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跪坐著失聲痛哭起來。

  她失去他了。

  真真正正的失去他了。

  戰爭告一段落時,羅勤耕被送了回來。

  以骨灰的形式。

  葬在了烈士陵園。

  林一看著他的生辰和死祭,忽然反應過來,在戰場上的他,其實已經不年輕了。

  年近花甲了,卻還能上陣殺敵。

  他怎麼這麼英勇!

  這讓她怎麼忘記他啊!

  林一沒有再上戰場,而是每天都去羅勤耕墓前坐著絮絮叨叨,每周都要給所有烈士掃墓。

  她打不動了。

  羅勤耕抽走了她的所有力氣。

  終於,抗戰勝利。

  林一等到了洪瀾和許星媛,也等到了帶著功勳回家的羅浮生林啟凱羅誠。

  劉淑珍也躺在墓里,大約早就投胎了。

  或許羅勤耕也早就投胎了。

  林一忽然不想再去陵園跟他冰冷的墓碑說話了。

  他早就不在了!

  有點怨他,卻也沒有理由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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