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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優是在我耳邊說的這話,聽到的大概也就我這一個人,但照他的意思,我覺得盧石可能也已經知道了,才狠下心來決定坑晉王一把。

  他這樣的老狐狸,不像是因為把柄被捏在別人手裡,就會被隨便牽著走的人。盧定雲可能只聽了一半,也被蒙在了鼓裡。

  我們去盧府之前,拿了遺詔的太監王喜就已經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宮中。

  於是接下來盧石的親信都被抓入大牢,嚴刑拷打,明面上用的理由自然是之前盧定雲告訴我的那個,老管家心如死灰,又有些熬不住酷刑,終於破口大罵,叫晉王是國賊,稱盧石為忠臣。以此為突破口,立刻就有人招了:盧石是受臨優蠱惑,意欲扶持高雲毅篡位。且滿月樓與盧石合謀,借著帳本還拖了不少大臣下水。

  而另一邊意料之外,面對國讎沐凡竟然總算是放下了家恨,在一天晚上頭回對梁晗說了許多話。

  由這兩邊的供詞,暗影基本確定了臨優就是滿月樓的樓主,又查抄了幾個地方,卻都早已人去樓空。

  晉王聽了暗影的呈報,默然半晌,召來百官,只象徵性地問斬了幾個人,隨即宣布御駕親征。

  李永安封懷化大將軍,正三品上,率軍隨駕。梁晗封明威將軍,馮欣然封忠武將軍,從四品下,共同負責寧安布防,君墨清封相國,坐鎮寧安。

  梁雲鶴年過半百,到底沒能再被啟用,仍舊只能縮在淮安當他的巡檢司,與梁思道不同,他當年被貶時對朝廷頗有怨言,國難當頭,但既然尚且不算死局,猜忌便仍然不能免除。

  接下來的日子就如同流水帳,又被按了快進鍵。每個人都被上緊了發條,在自己的位子上有條不紊地動起來。當真發生時,這場景有一種朦朧的不真實感。

  寧安周遭的軍隊都被分別調集,連一萬的御林軍都被拿出來用,隔得遠的,便日夜兼程地往這裡趕,口糧就由兵士隨身帶著,多少解決了無人馬運糧草的窘境。

  離軍隊整裝待發,至少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盧石一倒,朝廷里人心惶惶。晉王便當著所有人的面拿出從魏王那裡得來的帳本,一頁一頁地燒了,斷了他們的後顧之憂,然後告訴他們,若此戰勝了,便大赦天下,予他們榮華富貴,若此戰敗了,他便與這大好河山、與諸將大臣們同生共死。

  到了這個時候,我卻忽然被隔除在外,成了一個閒人。如今什麼都有暗影去辦,我能做的也只有渾渾噩噩地旁觀,看寧安形勢一天天緊張,聽戰報加急,說戎狄將陳倉圍得如鐵桶一樣。

  直到有一天,戰白對我說,他要走了。

  我猝不及防,怔愣地望著他,問:“你回去幹什麼?”

  戰白笑笑:“人要有希望才能撐下去,得有一個人去告訴陳倉守軍,再堅持一下,援兵就能到了。”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笑臉看,忽然就有點心慌。

  我想說,老大估計不能喝酒了,小糰子晚上喜歡抱著他睡,肯定不喜歡他身上有酒氣。

  我想說,就是沒有人報信,陳倉未必就守不下來,只要半個月,軍隊就能集結完畢。

  我想說,阿白你這橫衝直撞的混小子別走,我總覺著,你這一走,就回不來了。

  “為什麼非你不可?”沉默了一會,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是為了梁文昊?”

  戰白露出些恍惚的神色,隨即凝眸搖了搖頭:“我不擔心他,沒資格了……我去不是為了誰,阿玄,我只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除了那些齷齪事,還應該干點別的。我雖然只有一個人,但功夫很不錯,對戰局總還是有些用處的,是不是?”

  我默然不語。

  戰白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咧著嘴巴笑:“去陳倉的路沒有人比我更熟了,我能衝出來,就能沖回去。一直忘了和你說,阿青那時候沒跟我去陳倉,一個人浪蕩江湖去了,等打贏了這場仗就把他找回來吧,若我活著回來,我們四個人一起喝酒”

  見我仍不說話,他在我肩膀上重重捏了一把,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阿玄,就是我去了,你們初一十五給我燒紙,又有許多將士黃泉路上陪我,左右我都不會寂寞。”

  ……二十萬人前往陳倉,又有幾個人能夠回來?蠻族入侵,大慶延續百年滄桑,一朝風雨飄搖,如今搖搖欲墜的城牆要用白骨去築,千瘡百孔的江山要用血肉去填,黃泉路上別說會不會寂寞,恐怕還會堵車。

  只是不知這個世界的閻王殿是怎樣的光景?我已身在大慶,若上戰場不小心死了,大概也和戰白在一個地方報到。

  生是大慶人,死是大慶鬼。

  我瞥了他一眼,抿唇淡淡道:“我也要上戰場,或許在閻王殿上還能見到。”

  戰白一愣,忽然就怒了,橫眉豎目地吼道:“什麼閻王殿,太不吉利了!快吐口水把晦氣吐掉。”

  我:“……你自己先說的黃泉路。”

  “我跟你能比嗎?”戰白氣得跳腳:“我傻,你也傻啊!”

  我:……

  於是送他出城的路上,我們十分沒有公德心地灑落了一地的口水,將所有的離愁別緒吐得一乾二淨,戰白喝了一水袋的水才算不再覺得口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估摸著路上他應該要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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