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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這個世界嗎?那就拯救它。”

  “你們居然把這麼危險的東西一直放在十七號試驗場?”

  “我們無法殺死她,也不敢殺死她,至少她現在處於沉睡之中,誰敢面對把她喚醒的後果?除此之外我們能做什麼?你敢把她送到太陽系哪怕是銀河系的任何一個角落嗎?有時我甚至後悔為何我們當初要捕獲她。”

  “以你的說法,你參與了整個實驗,那你為什麼說你是心理治療師?”

  “我的確是,長官,只不過我是BE-17的心理治療師,或者說,我是艾裴麗的心理醫生。”

  “為什麼要給一個外星怪物做心理諮詢?”

  “我們覺得這樣有助於控制她的狀態。BE-17吞噬艾裴麗時模仿了她的性格,從心理學角度,它的行為符合人格分裂的成因,它模擬了一個人格代替自己面對實驗的痛苦,在它是艾裴麗時,她就只是艾裴麗,它自身則處於沉睡狀態,所以艾裴麗不會逃跑。但是在痛苦突破閾值之後,艾裴麗的人格並沒有崩潰,她足夠堅韌,堅韌到甚至取代了主人格,而作為人類,她顯然更好控制。事實證明我們的想法沒錯。”

  “……所以你能夠通過一次通話,就讓BE-17心甘情願吞噬種子?”

  “是的,艾裴麗很愛這個世界。”

  ——這就是理由。艾裴麗想。

  她不知道在這一角之外都在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有一點在她的腦海里清晰地迴蕩,占據了她的全部思考能力。

  “你願意嗎?”耳中的聲音問。

  “現在局面不算好,但軍方等會會搶到種子送過來,機會只有一次,一次之後汽車人就會搶走種子,你必須儘快決定。”

  “我……”

  艾裴麗覺得自己想了很多,有什麼都沒想。

  她想起荒原上的日夜,想起群山裡的迴響,想起戈壁上的篝火,想起短短几天,寥寥無幾的接觸和對話。

  想起自己的無力。

  沒有能力的情況下無論什麼都像是空談……但是這個世界上特殊的人並不那麼多不是嗎?不是所有人都是改造人,超能力者,人形兵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拯救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神跡,那麼為什麼還會有人相信神明的存在呢?

  “我……願意。”她說。

  然後發生了什麼?

  好像只是劇痛,熟悉的劇痛。

  “所以你們不知道最後會變成那樣。”

  “她所在的位置離飛船邊緣很近,我們估算過吞噬種子後艾裴麗或許會因為重量而墜落,因此在城區做好了捕獲她的準備,但是最後一刻,禁閉的飛船轉移到了芝加哥附近的休倫湖上空,在吞噬種子之後,BE-17墜入進了休倫湖。”

  “有一個汽車人跟著跳下去了,對嗎?”

  “是的。他幾乎抓住了她。”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在你面臨死亡時,曾經的幻象和記憶忽然悉數撲面而來,如同湖水將你淹沒,你覺得你想要看到的人出現在你眼前。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幻覺呢?艾裴麗想。

  還有什麼想說的呢?明明那麼多次你都沒有說出口。

  她還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要說,因為種種原因來不及開口不敢開口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她想道歉,她想解釋,她想說自己不後悔。

  為什麼要後悔呢?

  雖然她已經知道,這是一個不斷重複著悲哀和憎恨,一點也不溫柔的,無可救藥的世界,但是哪怕被欺騙被背叛被厭憎被拋棄,受傷一千次一萬次——

  她依然願意無條件地熱愛她。

  沉入湖水的瞬間,艾裴麗恍惚間想到了很多個下午。

  指針定格在整點時,大鐘從沉睡中甦醒轟然奏鳴,風鈴的影子錯落有致地落在地板上,優美如同女神的詩歌。而她則抱著書坐在窗下,生著薄繭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厚重書頁上排列規整的凸起時,心中被尊敬和感激充塞。

  她尊敬那些能夠寫出如斯美麗文字的存在,感激那些存在將這樣美麗的故事講給她聽。

  即使那是童話,又如何呢?

  從最開始,艾裴麗就知道,橫炮的評價沒有錯,這個世界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她這種想法只有故事裡的角色才會有。

  他說的沒錯,她的想法本來就是從那些童話里來的。

  可是童話有什麼不好呢?故事裡的世界總是黑白分明善惡有報,灰燼歸灰燼塵埃歸塵埃,看起來真實善良美好。

  不符合現實?她當然知道,她從來就沒有做出過過度美化現實的幻想。

  世界有多糟糕,她一直都——

  ——看得見。

  冷漠,排斥,猜疑,厭惡,恐懼,風從來都只會傳遞那些負面情緒而不做任何掩飾隱瞞。

  童話不一定真的結局美滿,黑暗之中其實看不到光。

  可是在那個童話里,她還願不願意攀上荊棘的高塔,哪怕遍體鱗傷,血染白裙,流盡所有的眼淚?

  艾裴麗想,她的答案永遠不會變。

  ——是的,無怨無悔。

  只為那荊棘高塔上的公主名為希望,而她恰好比現實,重要一點點。

  她可能看不見這個世界,但她正好有那個天賦,能從黑暗中看到光。

  為了那光的存在,她願意獻祭自己的一切。

  她成功了嗎?艾裴麗想。

  她感覺很累,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臨死的哭泣,它們哀嚎,絕望,悲鳴,無聲細小的聲音交織成宏大的交響曲,破開了她眼中的黑暗。

  她看到了銀色。

  她看到清冷朦朧的天光在流暢車身上削出一線銳利耀眼的光芒,光澤炫目的跑車衝破空氣阻力咆哮著沖向她,在視網膜上依稀殘存風馳電掣的光影。

  那樣突兀地、肆無忌憚地、突如其來地撕裂一切桎梏阻礙,橫衝直撞地闖進她的荒原。

  和初見時一樣,她對著那抹銀色露出了微笑。

  ——2018年7月1日16時37分33秒,芝加哥。

  艾裴麗·洛厄爾,死亡。

  ☆、補充

  時過境遷……大綱在電腦里躺了兩年多,始終找不到感覺來補完,現在也只能說是囫圇著填了個結局——畢竟找不回當初累贅繁複的遣詞習慣了,加上的確沒有太多時間,所以就先這樣,以後有時間也許會把段落之間的空白填上。

  當年想寫一個女孩一身白裙光著腳在荊棘叢里跋涉,用傷痕累累的手指分開荊棘,用自己的笑容照亮世界的故事——總有些人的存在會讓你對這個絕望的世界再生出一點點希冀,因為他們的存在你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有溫柔的一面……這裡感謝正正當初和我討論了那麼多,雖然理論上的完美結局我沒辦法寫出來啦,但精髓我還是保留了下來,算是一個紀念。

  之前說過要開支線,現在支線胎死腹中……不過還是稍微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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