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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側倒後鏡里能看到,以巴西利卡大劇院為中心,他們離開後的漩渦越來越大。世界像在熔爐中融化,黑洞洞的爐口噴騰熱浪,一切物質都肉眼可見地流動著,扭曲著,坍塌著。接著,那張爐口逼近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連天地都吞噬了。

  玫瑰一刻不敢耽擱,她將油門踩到底,全速前進著。

  后座的宴喜臣有了動靜,他皺著眉頭,終於轉醒。

  剛開始意識還不是很清醒,眼神飄忽,臉上都被汗濕。他的目光飛快地鎖定角落裡的杜亞琛,整個人就鮮活起來了。但很快,那鮮活勁兒就被定住了。

  他盯著杜亞琛蒼白的臉和身上的血污。

  杜亞琛赤裸上身,用撕開的衣物給自己做了簡單的包紮。即使如此,宴喜臣能從他腳下那堆被血浸濕的衣物中看出,杜亞琛受了很重的傷。

  「你怎麼了?」宴喜臣撲上去,想要檢查杜亞琛的傷口。

  杜亞琛本來搖搖晃晃,意識有點恍惚,這會兒又睜開眼,看著眼前宴喜臣的臉,笑著摸了他一把。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懶洋洋地靠在那兒,連眼神和笑容都是慵懶的,如果不是他蒼白的臉和身上的血腥氣,很難相信他受了重傷。

  宴喜臣像是不可置信,胸口又疼又悶:「為什麼?你受我意志保護……不應該……」

  「沒有什麼意志了,小燕子。」杜亞琛輕聲說,牽著他的手,繾綣地用指腹摩擦他的指甲蓋。

  宴喜臣跟著杜亞琛的目光,看了看後頭,那巨大的無盡黑色漩渦和日光下瘋狂扭動融化的城市讓他震驚。

  杜亞琛抬手摸了摸他的臉:「你做到了,寶貝兒。」

  杜亞琛一張口,宴喜臣就想哭。他還想說什麼,車子卻忽然剎車。因為慣性,宴喜臣撐住了座椅兩側,才沒讓自己整個人撲到杜亞琛身上去。

  「老大。」玫瑰的聲音,「前面有一輛棄車,好像是……段明逸的車!」

  段明逸昏迷在車廂內,頭部受傷。

  半小時前,他按照杜亞琛的計劃在一號公路上等他們。

  老江和余先生的臉在他面前揮之不散,段明逸甚至想,如果今天爺爺還在,他會不會也說出像老江那樣的話來?

  隨之而來的是惶恐。自己雖然年輕,但要他融入到離開已久的社會中去,又談何容易?雖然之前早做過心理準備,但這一天真的來了,難免手忙腳亂。剛開始,路上還有許多逃逸的車,段明逸望著面前筆直的公路,不知這條路最終會通向哪裡。

  漸漸地,一號公路上的車開始絕跡。回頭看,巨大的漩渦懸停在城市上空,像要吞噬一切。

  段明逸親眼見識過巴西利卡大劇院的一切,段明逸開始擔心,不管是杜亞琛和宴喜臣,又或者玫瑰和羅森,他們沒有一方按照約定的到來。

  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嗎?

  想得太集中注意力,一發迫擊炮從側面忽然而至,段明逸竟沒有發現。他開的是羅森給他準備的小型裝甲車,在劇烈的晃動中他猝不及防磕到了腦袋,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從內部鎖上了門。

  有沒有命活下來,看天。

  段明逸沒想到正因如此,杜亞琛他們到達時,玫瑰為了敲開他的窗花了多大力氣,最終是用槍在防彈玻璃上連開三槍,段明逸才幽幽醒轉,從裡面給玫瑰開了門。

  他的意識不清醒,頭又受了傷。

  杜亞琛當機立斷:「玫瑰,你上段明逸的車,開著帶他走。」

  「你呢?」玫瑰猛地轉頭。

  杜亞琛沖宴喜臣揚了揚下巴:「你去開。」

  兩個傷員,一輛車擠不下。杜亞琛的提議合適,就算不合適,現在也沒有更多時間給他們爭執。

  身後的漩渦逼近,越拉越大,像一張血盆大口,要將整個一號公路吞沒。身後的城市已經完全看不出輪廓,只剩下混亂流動的色彩和線條。

  玫瑰和宴喜臣飛快對視一眼,宴喜臣立馬從後頭爬上駕駛座,而玫瑰也上了段明逸的車。

  兩輛車同時衝出去,速度加到了150以上。這樣的速度,要求駕駛者必須全神貫注,宴喜臣卻紅著眼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身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後頭傳來的動靜也越來越少。

  「不行,你這樣不行!」

  眼見著宴喜臣頻頻回頭,杜亞琛用力壓著腹部的傷口,鮮血還是不斷汩汩地流出。止不住血,他已經盡力做了最好的防護措施,但沒有用,傷口太重太深。

  「不要回頭,寶貝兒。」杜亞琛的聲音很虛弱,他的目光卻雪亮。每一次宴喜臣轉過頭,杜亞琛都凝視他的雙眼。

  宴喜臣能夠想像他在后座是怎樣凝視自己的背影。

  身後的漩渦越來越近,前方是筆直的一號公路。他們像衝進一層迷霧,奶白色的,被包裹著,看不清遠處。

  理智告訴他一刻都不能停,必須加速到最快,情緒上卻已經瀕臨崩潰,他知道杜亞琛的情況越來越糟,他想要停車回頭看看他。

  感覺到宴喜臣腳下油門放慢,杜亞琛掙扎著直起身,從倒後鏡中看他的雙眼。

  「不要減速,不要回頭……你的路在前面,不在後面!」

  宴喜臣雙手緊緊地攥著方向盤,忍耐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杜亞琛的呼吸聲都變弱了。宴喜臣心慌,他瞪大雙眼盯住前方迷霧中的路,和杜亞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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