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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白頭轟的一聲,什麼也沒想,沖向大殿。宦官們急得“呀呀”做聲,宗白已閃電似撞開大殿的門。

  殿內床上雲熙與宣仁正糾纏一起,宣仁青筋暴露,膝蓋抵壓雲熙胸口,雲熙雙手掰握宣仁雙臂,兩人正拼力較勁,一個要制服對方,一個全力反抗,有人進來也不停手,已打紅了眼了。

  兩人都穿著衣服,不過雲熙的上衣被撕開,雙肩露出,右側肩上鮮血淋漓,是咬印,血仍在流。

  宗白熱血上頭,衝過去將宣仁狠拽下來砸地上,若不是皇帝,定再幾腳踏上。這裡扶起雲熙。

  雲熙方才與宣仁扭打得激烈,呼哧呼哧氣息不勻,坐在床上,看宣仁從地上爬起來。

  兩人頭髮散亂,氣喘不止,一樣的狼狽不堪。

  雲熙握住宗白手:“你怎麼來了?”頓一頓:“有事嗎?”再道:“我和皇上練摔跤玩呢,今天差些被皇上贏了。”

  宣仁咳了一聲,對宗白道:“你來得正好,去傳太醫!”

  雲熙向宗白使眼色,非常堅決,宗白只得放開雲熙,到門邊對惶恐不知所措的宦官道:“皇上有命,速傳太醫來止血療傷!”宦官忙去了。這裡宗白回殿內,見雲熙已把衣衫掩了,便過去將雲熙歪斜的髮簪除了,重新為雲熙挽發,不知有意無意,一回手,玉簪撞床柱上,折了,宗白便拔下自己頭上髮簪,為雲熙挽好。那一邊宣仁也調勻了氣息,抹一下頭上汗,對雲熙道:“雲卿,幫朕也挽下頭髮。”

  雲熙點頭遵命,過去為皇帝梳發,肩部血已染透衣衫,右手臂都在抖。

  宗白到門邊對戰戰兢兢的宦官們道:“快送茶水來給萬歲解渴。”

  太醫來了,遵皇上命為雲熙療傷,宗白接過宦官送來的茶水,倒了兩杯,一杯在桌上,一杯先奉了給皇帝。

  宣仁接了茶,雲熙忽喚:“皇上!”

  宣仁一怔,雲熙臉上帶了笑:“臣痛不能忍,萬歲可能施恩來握住臣的手?”聲音溫和甜柔。

  宣仁放了水杯,微笑說:“好。”至雲熙身邊,握了雲熙手,宦官忙搬椅子過來給皇上坐。雲熙眼望宣仁,唇邊帶笑:“如此果然不疼了。”宣仁笑了,頗為得意滿足。

  太醫保持著絕佳的冷靜在兩人眉目交匯笑容婉轉中上藥包紮完畢,交代了醫囑遵命離去,雲熙對宣仁道:“萬歲湯沐去臣就不能陪了,萬歲不怪罪吧?”

  “好,朕去沐浴,你待朕回來。”宣仁去了。目光從始至終沒瞧宗白。

  殿內靜下來,雲熙走到桌前端起了宣仁方才欲喝水的水杯,宗白忙衝過來擋住他手臂,雲熙避開他,將杯中水倒入桌下,然後再用水沖杯子,反覆兩次,將桌布拉好,才喚門外宦官進來將水撤下。

  宗白如木頭般立在那裡不動。他想問雲熙:“你怎知道茶水裡有毒的?”終沒開口。

  雲熙疲累坐在床邊,開言道,“阿白,我知你是為我。可我與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樣。皇上待我很好,我,也當他是朋友、兄長。他有時會過分,我自會反抗,可——”

  宗白轉頭向殿外走。

  “阿白!”雲熙喚。

  宗白終是站住。

  “我從未讓他得逞過。”雲熙輕聲道。“所以他才惱,發狂,想在我身上留下印記,以為那樣我就是他的了。我們這麼打架有幾次了,過後一笑了之。他打不贏我。今次是因為我心情不好讓他,才受了傷。——今天又有大臣上書了,罵我,他便又下旨殺人,我攔都攔不住。那大臣因言辭過分,不但一家被殺,幼子幼女還被送去相公館青樓。”雲熙眼圈紅了:“他如今根本不聽我勸。我覺得我罪孽深重,該受報應。所以他起意時就沒攔著。其實他朝政不順,也是憋悶的很,拿我發泄。我陪他,是因他已無路可退,他被我推到這個地位,只有向前走,可是前面——就是末路絕境。我可以離開宮廷,他不能。你說我怎麼辦?”

  宗白說不出話。

  “你別殺他,他是君,他沒有過錯。皇位本來是他的。不幸遇上了我父親。我父親用假皇子奪了他皇位,然後又要我誘惑他再次讓他遠離朝堂。當年德宗看中了我姐,如此我父親捲入朝局,成為千古罵名的jian臣逆賊,也只落個生前快活。我呢?被宣仁看中,與我姐一樣,妖媚惑主,禍國殃民,千唾萬罵。每個人的命真是難講的。但我還是覺得算幸運,應該快樂。因為我這樣的人生,才遇到這些人,才領略了這些——才遇見你。宗家打仗挺厲害的,朝廷真要易主了,你的將來不知怎樣呢,別折在這裡,為了我,不值得。”

  宗白看著雲熙,心痛得攪拌,又憐惜得不知所措。雲熙不讓他殺皇帝,是怕他丟命,可是他為了雲熙,真的性命不算什麼。

  “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雲熙溫存道。

  宗白都要哭出來了。他只有那麼一粒藥,在揚州密室里向大哥要的,那藥延緩兩日才發作,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逃,可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

  雲熙起身,微笑:“我送你回去。”

  他拉了他臂膀向殿外走。外面早黑透了,月光暗影里,路是平坦的,不用提防腳下。雲熙的手是溫暖的,轉過頭來,雲熙在向他笑,夜涼風拂起髮絲,美得無可名狀。

  宗白向值班人道了擾,索性拉雲熙進了文淵閣。掩了門,拉雲熙上樓,樓上有休息間,是先德宗幼時喜讀書專辟的住處,一直空著,二人自然都知,進了隔斷,宗白便將雲熙按在牆上,近近的鼻尖貼上鼻尖。雲熙笑了:“你不是也要咬我吧?”

  “我捨不得。”宗白說著,珍愛地吻上他的唇。他要好好的愛他,安慰他。未來管怎樣呢,現在他們在一起,彼此愛著。

  雲熙等待著,宗白稍稍遲疑。雲熙方受了傷,今天又發生這麼些事,雲熙已笑:“喜歡就快些,否則我就走了。”

  第20章 你為什麼喜歡我?

  “你為什麼喜歡我?”宗白問。

  “也許,你像我想像的那個人吧。”雲熙有句話沒說,其實,最初見宣仁的時候,他以為他是那個人呢。

  初春的山野,那個年輕人卓然立著,風採氣度怡然奪人心神。那是雲熙第一次離家參加京城踏青詩會,以為世間的年輕人都這麼出類拔萃呢。偏那年輕人也眾人中看到了他,向他走來,主動搭訕說話。那時天地間都是青蔥綠意,無限美好在心中跳躍著,希望萬千,喜悅盈然。

  雲熙彼時還不知自己是愛戀,以為交到好朋友了呢。直到,他們不忍分離,相約下次見面,宣仁說,他要去揚州。

  那就一起去揚州。

  雲熙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長大,趁父親隨駕南行的當兒,悄悄帶了面具由宣仁的隨從安排混入了南下的隊伍中。

  然後才知,宣仁是成王。當宣仁面現滿足、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他腳下的自己的霎那,他知道他們做不成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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