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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我很小心,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任何表情。

  喝過一碗芝麻糊,身心都暖了,阿布決定該正式跟大夥們合計一下主意了。

  他敲敲碗,吆喝道:“噯噯噯,都聽我說啊!”

  就見著所有人齊刷刷轉頭看他,還真有點一呼百應呢!

  他便繼續陳詞:“關於要不要把豆兒——的苗,□□移栽的問題,我們統一一下意見吧!贊同也好反對也罷,都必須給出理由。我起頭啊,不同意移栽。俗話說人挪活樹挪死,雖然豆兒現在就是根草,那也是綠色的,是植物,我們應該維護它們的生長習性。”

  寶寶反對:“你知道它不是入侵物種喲?回頭把這裡的草都逼死了,你叫肉肉住沙漠嗎?”

  小榭贊成阿布:“不管是什麼物種,目前來講都不宜隨便挪動。”

  蛋蛋卻擔心:“只是這大冬天的,它在外頭會不會凍死啊?”

  小歪一拍大腿:“造個暖棚不就結了?”

  宮宮吸了吸快滴下來的大鼻涕,打了個擺子抖著聲冷哼一下:“棚子裡曬不到太陽,兩天就蔫兒了好不?”

  小歪不疾不徐回了一句:“透明暖房,玻璃的。”

  宮宮一下吃癟,遂默不作聲。我覺得憑他的伶牙俐齒,能敗給小歪完全是天冷,智商凍上了。唉,人無完人,兔子也一樣!

  一聽造暖房,一直打瞌睡的老白突然醒了會兒,蹦出一句:“暖房萬歲!”然後又垂下頭,睡著了。

  水叔嘬了嘬旱菸,掂量了下實際情況,誠懇道:“玻璃得是鋼化的,現成的沒有,不過我可以跟山那頭的琉璃作坊訂。他們掌爐的阿伸是我遠房侄子,價錢絕對好說。”

  格格也來了勁頭:“我能弄到熱帶植物,做裝飾一級棒。”

  豆芽娘子踹了下虎娘娘阿苗:“你出把力氣沒問題吧?”

  阿苗平白嘯了一嗓子,震得小窩棚里起了場小旋風般,隨即一豎拇指,沖我眨了記眼:“包在我身上!”

  我剛想贊一句:“虎娘娘真巾幗女漢子!”轉念一想:“不對呀!你們岔哪兒去了?我們是要討論豆兒此後的去處,到底要不要把它□□啊?”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卻都沒了主張。

  篤、篤——

  循聲望去,溫涼垂首坐在爐子邊守著熬芝麻糊的大鍋,手上的勺子一下一下看似無意地敲著鍋沿兒。

  阿布咧嘴笑起來,叫她:“喂,玉少,想到啥了?說說!”

  溫涼抬眼不瘟不火地看著狐狸:“誰讓你們來的?”

  屋裡一下子又噤聲。好一會兒,就聽見瀟瀟壯著膽子細聲道:“我下午路過學堂,聽見蛋蛋和幽幽說晚上要來這裡看肉肉,順便吃芝麻糊。”

  幽幽立即指著香帥:“他說格格得了件大氅要顯擺,我想看看,順便來吃芝麻糊。”

  格格一梗脖子:“我是來陪肉肉的,順便吃個芝麻糊。”

  香帥忙澄清:“我是伺候格格的,順便嘗嘗芝麻糊。”

  宮宮和小歪互相指責:“是他說來見見新朋友,我純粹是為了芝麻糊。”

  老白睡得叫都叫不醒。小榭抱著之之發誓:“我就是路過進來打個醬油,芝麻糊不吃白不吃。”

  阿布扔下碗,跳起來大罵:“一幫沒出息的吃貨,就沒一個真心幫忙的,都是饞著溫涼的芝麻糊。”

  眾人又齊刷刷抬手指著阿布,異口同聲:“你小子喝得最多!”

  我的朋友不止缺德八卦還貪吃,我覺得他們大概沒救了!

  想著,不由難過地端起碗喝了口芝麻糊。

  歐,我收回剛才的話!

  溫涼的芝麻糊,好吃得沒救了!

  (3)

  鑑於溫飽之後容易有惰性,於是溫涼很乾脆地把鍋連帶裡頭還剩下的半鍋芝麻糊都封了起來,回到窩棚後橫眼環顧,涼涼道:“既然都來了,就依九爺的話,大家好好合計一下。關於豆兒的去留,今後的歸屬,總要有個定數。”

  看看沒人有異議,她接著補一句:“什麼時候出結果,什麼時候吃芝麻糊。”

  大伙兒一下子炸了鍋,紛紛熱烈地發表意見。

  最後綜合梳理,舉手表決,大家決定,還是去問豆兒自己的意見。

  我咆哮:“這不跟沒說一樣嗎?你們這些無聊的傢伙,統統滾!”

  阿布親昵地摟著我,嘴裡頭嘖嘖:“話可不能這麼說呀,肉肉!雖說豆兒也是妖怪,但畢竟不是我們這一處土生土長的,算個外來戶。它願意走或者留是一方面,也得看咱這一大群容不容得下它。如今我們這邊出個結論,也就是給它一個方便,說明我們是大度的,開放的,十分友善的一群妖怪嘛!這不是很有意義嗎?”

  我歪著頭想了想,居然覺得他說得也挺有道理。這狐狸,果然適合當政客!

  於是一致通過,大家浩浩蕩蕩跟我去了巨石後頭那一片空蕩蕩的草地,看望豆兒。

  話說重逢以來,這豆苗菜三天兩頭哭哭啼啼的,要麼望著遠方哀聲嘆氣。我尋思著:就你那高度能看多遠啊?不免覺得它想得有些多,愁得有些蠢。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麼聲勢浩大的場面,豆兒徑直被我們一大幫人給嚇軟了,頭低得幾乎碰到地上,渾身一個勁兒抖。

  我過去安慰它:“別怕,豆兒!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都是好人,來跟你打個招呼。”

  豆兒戰戰兢兢抬頭,就見狐狸笑出兩排尖牙,嚇得索性癱在地上。

  宮宮還咋呼:“完嘍完嘍,它要枯萎了!”

  溫涼過來,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了撫豆兒的葉瓣。眼見著豆苗菜抖了抖,又醒過來。她便柔聲問它:“聽肉肉說,你是苦豆子?”

  豆兒點點頭。

  “旱地生的,道遠,難為你這一遭了!”

  豆兒頓了頓,還點了下頭。

  “夏天會開花呢!一簇一簇的,很漂亮。”

  豆兒看似點了下頭,卻再沒有直起身來,顯得頹唐。

  “苦豆子苦,可是苦口良藥,利於病!”溫涼看了豆兒一下,繼續道,“苦豆子也有毒,不過是藥三分毒,更不乏以毒攻毒。”

  豆兒抬起頭來望著溫涼——我覺得那個應該是望吧!雖然它沒有眼睛鼻子,說話全靠葉子捲成哨子通過風來表述。顯然它對溫涼的話感到困惑,它不明白——

  “你究竟想說什麼?”

  溫涼淺淺地笑起來:“耐沙抗風,可以固土,那是多了不起的植物呀!你隨風走了那麼遠來到這裡,也許我們的土地豐饒,也許這裡沒有你當初雄心壯志出發時想像的能夠供你施展抱負,但你來了,生了根,那麼何妨重新看待自己的價值?藥理和處事做人的道理一樣,無非都是物盡其用,妥善而為。話說到這裡,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豆兒明不明白我不知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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