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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場殘酷無道的殺戮終于歸於平靜時,天氣已然乾冷。

  山崖邊,一對白衣男女相貌姣好、比肩而立,看上去十分般配,但二人卻是眼望不同的方向,各懷心事,久久不語。

  “冬天已至,可每日都是大霧霾霾,卻不見飄下一片雪來。”

  梁兒首先開口,目光卻仍落在皇陵的方向,未曾轉換。

  扶蘇仰首望天,目無焦點,惘然若失。

  “這便是……連天也欲哭無淚了……”

  他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在最後一刻傾力挽救他於危難的父皇;所有他曾用心呵護疼愛過的弟弟妹妹也都一個一個的慘死於非命;就連與他亦師亦友的師長賢臣和他的妻妾兒女也未有一人活著……

  而胡亥為帝,法令誅罰無理而甚重,朝野之間人人自危。

  其又號稱延續先皇遺志,大肆修造阿房之宮、完善驪山陵墓、治理直道與馳道,還帶著左相李斯、右相馮去疾和御史大夫趙德巡遊東方、篆刻碑文,也學著先皇當年的樣子,以衡石計數,來規定每日批閱的奏文數量。

  不過這些卻全然都是東施效顰,只得其形而不得章法,致使賦斂愈重,戍傜無已……

  如今這大秦,業已再不是曾經的面貌。

  梁兒終於轉頭,默默凝望身旁那與趙政如出一轍的精緻側顏。

  她實在憂心,扶蘇已失了所有,但這並非他悲涼的終止。

  不久之後,就會有人打著他“公子扶蘇”的旗號起兵反秦,他摯愛的母國亦將由此轉瞬傾覆,天下易主。

  不知那時,他的心還會否有希望再暖得回來……

  思及此處,梁兒心中鬱結,又舉目眺望回皇陵。

  政,不知那時,遙遠的你,可也會痛心?

  不覺間,已有簫聲嗚嗚,有如泣訴。

  跌宕悠悠,餘音難了……

  有幾滴晶瑩伴著樂音悄然劃下,仿佛最純粹的舞蹈,又似最哀傷的謝幕。

  扶蘇轉眸看她,卻不禁心尖一顫。

  為何連上天的淚都已流干,她的淚卻還是沒能停下?

  “這曲……此前並未聽過,可是由你所創?又可有曲名?”

  梁兒煙眉凝憂、星眸盈水,透白如玉的面上掩不去悲戚。

  “愛別離,情亦迷。望不斷相思,燃不盡痴憶……人生難得奇巧遇,本應袖手隔岸歡,奈何酒香四溢,貪杯酩酊……終是醉不醒,傷不愈,守得一方粹瑤碎……此曲之名……《醉秦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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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線到此已完結,往後還有三個番外,分別是天下逐鹿—趙高胡亥李斯篇、楚漢爭霸—梁兒篇和再續前緣—政梁重逢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下逐鹿(一)【番外—高、亥、斯篇】

  扶蘇是真真切切的歸隱了,梁兒卻因通曉未來,而放不下這趙政用一生的時光架築起的大秦王朝。

  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藉口要添置家用,下山去附近城鎮了解當世的情況。

  驪山在驪邑,驪邑又臨近咸陽。

  故而驪邑雖不繁華,卻也算消息靈通之地了。

  二世二年四月,聽聞外出東巡的胡亥已經返回咸陽。

  不久前,咸陽城內的左相府邸張燈結彩,門庭若市。

  正是左相李斯七十壽辰,在家中設了宴席。

  賓客雲集,蔚為壯觀。

  就連他正在滎陽任職三川郡守的長子李由都被准了假回到咸陽為其賀壽。

  眾人皆笑言左相已是官至極盛,滿心恭賀,可已有三分酒意的李斯聽後卻不甚歡喜。

  置下杯盞幽幽嘆道:

  “荀子曾說‘物禁大盛’。斯本是上蔡的一介布衣,是再尋常不過的黔首百姓,先皇不知我愚鈍,才會將我提拔至此。當今眾臣已無一人能居於我之上,可謂富貴已極,可我卻不知將來是凶是吉,亦不知我的路將會止於何處……”

  眾賓客覺得左相謙遜,便將此話口口相傳於市。殊不知李斯之奇,總能在眾人迷惑之時看到真實的本質。

  只有梁兒知曉,他的這些話,會如何如預言一般,很快在幾個月後成為現實。

  七月,一批由舊楚之地要被遷往漁陽戍邊的戍卒貧民在蘄縣大澤鄉因路遇大雨而延誤了到達的日期,依律所有人都當死。

  其中便有兩人聲稱“大丈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們編造深受百姓愛戴的公子扶蘇和當年楚國守將項燕其實都還未死之言,並假藉此二人的名義帶領同行眾人舉事反秦。

  這兩個最初發動叛亂的,便是歷史上著名的陳勝和吳廣,這大澤鄉起義亦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平民起義。

  然而這些貧民的小打小鬧起初並沒受到遠在咸陽、高高在上的列位貴人的重視。

  因無人強力鎮壓,很快,叛軍就已連克大澤鄉和蘄縣,並在陳縣建立起了張楚政權,為“大張楚國”之意。

  陳勝自立為楚王。

  當他們攻下淮陽之時,戰車已有六七百乘,騎兵千餘騎,士卒數萬,聲勢浩大,勢不可擋。

  隨後,山東各地的郡縣便突然冒出了一批極年輕之人,號稱已經受盡秦朝暴政之苦,舉事殺掉了各自地區的郡守、郡尉、縣令、縣丞,以響應陳勝。

  據說,有御史自山東逃回咸陽,向胡亥匯報了那邊的情況,可胡亥的反應卻大大出人意料。

  “山東!又是山東!為何事事總是直指山東?朕剛剛東巡而歸不久,那分明什麼事都沒有!”

  昭陽殿內,他目瞠如鈴,突如其來的暴躁狂吼驚懾著眾人。

  他不懂,為何他的父皇在世之時總是那般關注山東之地,他幾月前亦追隨父皇的足跡又去了一次山東,但仍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知道,父皇懂的,他懂不了。他與他的父皇,終是差了太多。

  大秦除了父皇,便再無人能入得母親的眼……

  也難怪他的母親會在他父皇將死之後,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棄他而去,棄大秦而去……

  他越想越憋氣,一怒之下非但沒有解決此事,還下令以極刑處死了那個御使。

  眾臣本就已經見識過他的殘暴,眼下又見他情緒反常如此,似乎根本不肯相信山東有亂,便各自惜命的縮了腦袋,誰也沒有出頭提及如何平亂……

  梁兒得知之後不禁唏噓,胡亥做公子的時候從來不關注政事。現如今,他父皇當年與隱於山東齊地那些方士的種種過節又豈是他能明白的?

  只是自那一日起,便再也無人敢去通報叛亂之事,只說那些不過是區區貧民盜匪,各郡的官員正在追捕,很快就能平息,無需擔心。

  而許多舊時的六國貴族也在此時看準了時機,策動六國舊地百姓揭竿而起,以響應起義為由,紛紛斬殺當地秦官,各自奪取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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