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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內的氣氛因為驟然增加的身體負擔而變得異常緊張。身體痛苦了,精神自然也變得高度緊張。
這是第五天,為了保證在節目的剪輯中可能根本看不出的整齊長腿,所有人都在用意志支撐著繼續訓練。
然而作為觀察者的朴羽禛卻發現,同其他人因為疲憊導致的萎靡不同,陳立農的精神在肉眼可見的變得委頓下去。儘管每日的日程都在竭盡全力的做好,卻在休息時間仿佛斷絕了與外界的所有交流,沉浸在自己的憂鬱中。
這很不正常,這種狀態也很危險——儘管很有可能只是由過大的身體負擔導致的。
於是默默觀察很久的朴羽禛終於下定決心在這個晚上主動叫住了又準備一個人回寢室的陳立農。
「先坐下來聊聊吧。」
朴羽禛遞上一聽冰鎮的無糖可樂。
「謝謝。」陳立農接過可樂,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當然,小心翼翼的隔著自己的背包,維持了半個手臂的距離。
這個動作讓朴羽禛發出一聲輕笑。
「怕什麼。」
他拉開拉環,可樂發出令人愉悅的氣泡聲響。
沒有煙,沒有酒,沒有高樓和天台,沒有除運動外任何釋放壓力的方式,這實在不是一個談心的最佳氣氛。
「不太舒服嗎?」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嗯,有點累。」他眼角眉梢難掩疲態,的確是極累了。倒不說這種情況下還能存有體力的簡直就是怪物。
「是為了前兩天採訪的事嗎?」第二句話直奔主題。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便是無需委婉,因為他們總能看穿你掩藏的意圖,因而就無需掩飾。
前幾期的節目放出後,無比嚴苛的網友又把炮火對準了陳立農。
他成了在讀信環節第二位拆出黑粉來信的練習生。
【你裝出來的笑容真是令人作嘔】
【被其他練習生排擠就能看出你平時為人怎樣了,爭center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要讀出這樣刺人的話,還要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對於任何一個少年都太過殘忍。
大概這期節目播出後又要多了陳立農不合群被排擠的「新料」吧。
明明只是普通的相處,還有依照練習生們實力至上原則的center和主唱選舉,卻被帶著有色眼鏡的網友曲解成這樣。
但人類就是這樣自大的生物,每每窺見一斑卻總以為自己知曉一切。
「嗯,我現在想……自己是不是被放棄了,才會被製作人們選擇到Dazzling you組來呢。」
雖然排名仍在上位圈,甚至對他來講把自己所謂的苦惱抱怨給排名遠不及自己的朴羽禛是一件宛若炫耀的事,儘管這件事真的令他煩悶,也沒辦法順理成章的說出來。
不再相信自己是被愛著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有被愛的價值。
或許在每一個經歷大起大落的練習生內心總要經歷這麼一遭。
旁人的安慰總顯得蒼白無力,畢竟刀子不戳到自己身上哪裡來的感同身受呢?
但朴羽禛又一次反其道而行之,將鹽巴和毒雞湯一股腦的倒下。
「如果我這時向你道歉,說『抱歉搶走了你的主唱位置』你會不會覺得好過一點?」
陳立農木然的表情告訴他不存在的。
「是啊,因為如果我這麼做了,對你來講也只是偽善的同情而已,」朴羽禛強行與他碰了一下杯,可樂撞擊金屬的瓶身發出好聽的聲音,「所以,如果想要就來搶吧。證明你比我更適合作為主唱,比任何人都要更適合成為主唱——不管是這次還是下次,或者以後的以後,我都會繼續和你爭奪主唱的位置的。」
想要征服其他更可怕的惡魔,那就先從打敗我這個看似比你更弱小的小Boss開始吧。這只是你成為一個合格偶像,成為一個歌手的第一步。
「『夢話請回夢裡講,有怨言去墳墓里說』。我也不希望自己比你虛長几歲就滿嘴空話大道理。哪怕對於我來講,要抱怨世界不公也還太早了——最起碼要秦奮哥那個年齡才有資格一邊在火爐邊烤著魷魚一邊絮絮叨叨吧。」
陳立農終於被他彆扭的安慰逗得失笑,勉強打起精神來。
「哥是哪裡學會這麼多奇怪的人生哲學的。」
「當然是該死的生活啊。我曾經是一個很喜歡贏的人,論學習也好其他方面也好總是在追求第一。」朴羽禛放鬆伸長了兩條腿,擺出一個很舒適的姿勢靠在牆上。
「但隨著不斷的失敗才漸漸意識到——一個人是無法在所有領域都獲得成功的,甚至再退一步,很多人可能終其一生也不能到達某項事業的巔峰,」他隨手推了下眼睛,偏頭像是認真在思考,「但這樣就可以斷定他的人生是失敗的了嗎?人的一生成功與否是可以被標準量化的嗎?」
「哪怕一事無成,他可能有和美的家庭,孝順的子女,不離不棄的朋友,可愛的寵物……甚至他自滿於一塊冬日裡的烤魷魚,勉強可以禦寒休息的地鐵站。」陳立農跟著他的思路掰著手指歷數所謂幸福的標準。
「既然你明白,自然也懂這個道理完全禁得起反推——既然小富即安是一種幸福,那麼想要做center,想要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想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閃閃發光,就像人類喜歡珠寶和美食一樣,這又有什麼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