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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深聽到這句話,知道她是被病人咬傷或抓傷了,若病人有什麼傳染病……心瞬間涼了,急急地去撕她手背上的紗布。

  許知敏跟著急了,摁住了他的手,道:“沒事,消過毒了。”

  墨深卻已揭下了紗布,只見她光潔的手背上兩個深深的牙痕正滲出血絲,紗布內面已染紅了一大片。他呼吸急促,咬牙切齒地說:“許、知、敏,你敢跟我說這是消毒了?”

  她暗咬下唇。當時在治療室擠掉了污血,碘酒剛蘸上傷口,有人喊需要幫忙,她就隨便貼上了紗布,端著治療盤就往外走。再說,在這與生命爭分奪秒搏鬥的地方,忙起來誰能顧得上自己?張嘴想解釋,對上他一雙陰沉沉的黑眸,她把話咽了下去,知道他是擔心她,才說她的。

  墨深閉緊嘴唇,再開口就要直接吻她了。放開她的手,他起身走出辦公室。門在他身後砰的巨響,驚醒了袁和東。

  袁和東在看到紗布落下的剎那,已被那兩個血痕震住了。他問:“你有沒有把污血擠掉?”

  許知敏老實答:“有。”

  “你不能騙我,你究竟有沒有擠掉污血?”

  許知敏吃驚地看著袁和東焦躁地撓頭髮。把病歷夾推到一邊,他跌坐到凳子上,用手捂住了臉,愧疚淹沒了他。他使勁忍著心中的撕痛,那會使得他向她發火的。

  見到袁和東內疚的神情,許知敏連忙安撫道:“師兄,你不需為此自責。而且,我相信你遇到的話也一樣會這麼做的。”

  “怎麼會不一樣呢?師兄絕對會為了病人,犧牲自己把手伸進去的……”

  袁和東抬起臉:“不一樣!看著你受傷和我自己受傷完全是兩碼事,你知不知道!”

  許知敏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袁和東唯恐自己對她再發怒,轉身背對著她,苦口婆心地說:“知敏,你病了不說,受傷了還不消毒,你這樣子叫我以後還怎麼相信你?”說完,他急速站起,抓了病歷閃出辦公室。他要親自交代王曉靜她們明早加查這幾樣化驗,希望病人沒有攜帶血液傳染病。

  許知敏杵在空空的屋子中,苦笑不已。她這算什麼,受了傷還不討好?

  門開了,墨深捧著托盤走了進來,對她說:“過來坐下。”

  許知敏瞅著他臉上的烏雲未退,就戰戰兢兢地坐在凳子上。果然,他拆開傷口換了藥包,倒了一盤子的碘酒浸透消毒棉球,用鑷子夾起一大串,毫不留情地敷上她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她齜牙咧嘴,硬是沒吭聲。

  墨深說:“夠疼嗎?最好疼到一輩子都記住!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灼痛難耐,卻使得她的意識異常清晰。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到了他們的身邊,隱隱的酸楚瀰漫,卻也伴隨著蜜一般的甜。

  辦公室外,玲玲掂了掂病歷夾,在袁和東走了後,對王曉靜說:“我們這位新同事,很好,很強大,她進辦公室後,惹得我們兩位大脾氣醫生又大發雷霆了。”

  王曉靜的唇彎起,用手背掩住了嘴。

  玲玲大為震驚:“王曉靜,你在我們科這麼久,我從沒見你這樣笑過。”

  王曉靜不理睬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從今夜看來,這許知敏當真是有來歷的了,奇怪的是,自己卻鬆了口氣。為什麼呢?難道自己真的是對許知敏寄託了某種期望?

  舒暢地一笑,王曉靜抽走玲玲手裡的病歷夾,認認真真地執行醫囑,一邊用心地琢磨起許知敏的那句“亦師亦友”。

  與守下半夜的同事交接後,王曉靜和許知敏一起在更衣室換下工作服。王曉靜握起許知敏的左手,道:“我看看。”

  “已經消毒了。”許知敏安心地說。

  “明天開始,我會每天抽一個鐘頭給你講授其他課程。”

  許知敏怔然,原本擔心該如何向王曉靜辯解這一切,可是王曉靜沒質問自己,甚至主動要求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見王曉靜出了門口,她扶著門心想:這是因禍得福?或者王曉靜三思後的結論是與她結為盟友?

  別人待自己好,就要知恩報恩,許知敏遵循著自己做人的原則。王曉靜既是決意對她好,她許知敏必是做什麼事都要為王曉靜著想。

  而這之後,王曉靜所教給她的,果真都是把門掩上,單獨授課。

  戴帽儀式未能參加,卻有人送了她一支筆,精確一點兒說不叫“送”,而是“互換”。比起物品本身的價格,她向來看重的是東西被賦予的意義。他執意用她的筆下達給她醫囑,她使用他的筆簽過他的醫囑。她是他獨一無二的助手。可見,他和她的夥伴關係又近了一步。

  她那支棕紅色的英雄鋼筆也不簡單呢,是外公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經典的“英雄100”,屬於珍藏品,他就這麼將它從她手中抽走了。毫無疑問,強取豪奪是他的本性。

  她撕下手背上的紗布,咬傷自己的病人沒有攜帶血液傳染病,傷口已癒合了。她換上了墨綠色的手術衣,將一頭長髮綰起,戴上帽子,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檢查帽檐是否蓋住了全部頭髮,然後將他的派克筆放進一個包鎖進了櫥櫃,在手術台上暫時不會用到筆。

  從周一起,她在病房的跟班學習暫告一個段落,轉入了心外手術室。時機也來得非常及時。經過上周五的夜裡急診事件後,有關她的風言風語快速傳開,不過沒人抓住她的把柄。對於墨深、袁和東等人,她從來是中規中矩地稱呼和對待,從未與任何一名異性單獨相處。而縱使在一起又怎樣,兩位主任不是說“儘管偷偷地談戀愛去”嗎?

  因此,多數人是以看熱鬧的心態,八卦一下,幾遍過後有了新的話題,人們很快就淡忘了她的這件事。當然,也不排除極少數人藉此心懷叵測。許知敏記得那天在護士站遇到了張亦悅,在此之前,張亦悅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更是沒與他說過一句話。這就是她作為王曉靜的小跟班的好處,只要默不作聲,簡直是遁入了無形。如今,張亦悅或許也聽說了什麼,就留意起她來。

  對著江護士長,張亦悅說了兩句恭維話:“護士長,你這名新來的姑娘據說是既聰明又漂亮,可見護士長是獨具慧眼啊。不知道護士長是從哪裡招來我們這位新同事的?”

  許知敏抬起眼,聞到他身上飄來的古龍水味,在心底笑道:“這招搖的花心大爺長得挺斯文秀氣的嘛。”自己不說話,自有江護士長擋駕。

  江護士長應付這批痞子似的住院醫生很有經驗,隨手拿了個空文件夾輕打在張亦悅的手臂上,道:“張醫生,你交班會沒仔細聽嗎?主任說了,她可是我們科的寶貝兒,你少打她的主意。”

  張亦悅揉揉被打疼的小臂喊屈:“我哪有啊?”

  “哎?張醫生,你這是要我揭你的老底嗎?”江護士長佯裝威脅。

  張亦悅就著護士長給的台階笑著討饒,一雙精明的眸子卻死死盯住許知敏上衣口袋裡插的派克筆。

  辦完事,許知敏前腳踏進更衣室,後腳林玉琴就跟進來了。林玉琴向許知敏聊起同班同學的情意,許知敏保持禮貌的微笑,好笑地瞧著林玉琴此時僵硬的笑臉,與對著男人時的那份甜美有著天壤之別。女人嘛,天生可分為兩類:一類面對異性含著羞澀的矜持,一類對著男人則是天然的嬌羞嫵媚。許知敏不覺得像林玉琴這種天性有什麼不好,甚至還欣賞林玉琴對於異性的坦誠大方。不過,誠如方秀梅所說,這點決定了她們兩個永遠與林玉琴是兩類人。既然不是一類人,不管表面如何交好,實際上永遠是走不到一條道上的。

  待林玉琴說完,許知敏鎖上了工衣櫃,道:“玉琴,雖說我們是同班同學,但是在這個科室,我怎麼說也是後來的,是你的後輩,我應該稱呼你一聲‘老師’。”

  林玉琴愣了:“這,這沒有必要……”

  “傻子,”許知敏拍拍她的肩頭,“我沒叫你‘老師’,不就代表我們一直是同班同學嘛。”

  話已至此,兩人的心裡都涼了一半,彼此敷衍地笑了笑,林玉琴進到裡面換衣服去了。許知敏往與王曉靜約好的小教室走去,卻抹不去心中的一絲悲哀。林玉琴聽了謠言向她示好,可她幫不了林玉琴,一是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幫到她,二是幫了林玉琴等於是自作孽。像林玉琴這種女人,看重的是愛情而不是友情。想想吧,她許知敏進了這個科室這麼久,林玉琴天天圍著一幫師兄轉,直至今日才想到要拉攏同學感情,她許知敏的友情豈能如此的廉價?

  許知敏轉去了手術室,但暫時沒與王曉靜分開,所以每天下班後王曉靜一小時的私下授課並沒有停止。她是跟定王曉靜的了,因而在心外手術室,她跟的手術沒指定哪位師傅。

  小教室里,王曉靜指導著許知敏的操作。看出了今天學生的心情不好,她單手支起下巴淡淡地說:“在手術室還順利吧?我聽那邊的黃護士長說,明天開始讓你單獨上台。”

  “嗯,冠狀動脈搭橋加左心室室壁瘤切除,擔任器械護士。”許知敏答。

  “誰主刀?”

  “張主任。”

  “哦,墨醫生上台的機會很大。”

  “他是一助。”許知敏回答到這裡,恍然一驚。經自己數天的觀察,兩位主任的手術中一助的位置,基本全是墨深穩穩地占著。一助的地位在術中僅次於主刀,一旦主刀因故不能完成手術,一助要頂替起主刀的責任。主任對於墨深的信賴程度可想而知。

  “你不知道嗎?墨醫生被稱為我們外科的鬼才。”王曉靜露出一絲笑,“有時主任想不到的法子,他都能想到。而他打結的速度堪稱科里最快的,沒有一個護士穿線的速度趕得上他。不過,聽說你穿線的速度也非常快。”

  王曉靜說這番話是讚賞自己嗎?許知敏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悄悄地抬了抬眼,見王曉靜笑著,就沒再多發一言。

  王曉靜自己心裡也在盤算著。許知敏在病房跟著她時不吱聲,使得大多數人以為許知敏是個一無是處的小跟班。只有王曉靜自己心裡一清二楚,這學生精得很,不想招人嫉恨,懂得自我保護。然而,自從去了手術室,許知敏不需要跟她了,就會漸漸鋒芒畢露。

  短短十天過去了,許知敏的名字在外科手術室不脛而走,有些手術醫生還專門去瞧瞧這位新來的姑娘。這不是說許知敏有多漂亮,在手術室里人人皆是全副武裝,長成啥樣口罩一戴誰也分不清誰,可活兒做得怎樣卻是有目共睹。許知敏飛快的穿線速度不僅讓人驚嘆,她穿線時鎮定而優雅的手姿,也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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