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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深提著行李箱跟郭燁南進了屋子,侃笑道:“我看他拿了兩把傘,是去接女朋友吧?”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奇怪。”郭燁南回頭道,“阿袁的人緣很好,就是不愛與別人隨意親近。對女孩子更是冷若冰山啊。跟他大學四年,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說話溫柔一點。”

  “說不定人家是偷偷有了個女朋友呢?”

  “嘿。那我還真想知道是誰呢?”郭燁南嘿嘿地笑著,心裡打著小九九,等阿袁回來如何威逼利誘讓他從實招來。

  擰亮最裡面那間臥室的燈,郭燁南問:“你們看看,這房間是不錯的。”

  墨深大致瞅了幾眼,嗯了聲。

  郭燁南看向站著不動的墨涵:“墨涵,你怎麼老是盯著看手機啊?從機場一路來,我見你一直撥個不停?”

  墨涵轉過臉,憂心忡忡地對墨深說:“哥,知敏姐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她可能睡了吧。或是還在晚自修。”墨深輕鬆地答。雖然他和墨涵一樣,很想快點見到她。她的頭髮是不是更長了,她有沒有好好三餐定時吃飯,長胖一點。憶起那個雪夜,他抱著她,她纖瘦的骨頭仿佛他一捏就會碎了似的,使得他心疼了一個晚上。

  “知敏姐?”郭燁南好奇地試問。

  “就是我一年多前拜託郭大哥照顧的人。”墨涵答。

  “哦。我想起來了,許知敏,是不是?話說,她沒找過我啊。”

  墨深知會地笑了笑,這符合她的個性。他敢肯定,墨涵發給梁雪的那條簡訊被許知敏看到,絕對是立馬刪掉。

  見墨涵仍沉著臉,郭燁南一錘打在另一手的掌心上:“哎,我是真的後悔呢。當時應該跟你們要她的照片看,因為我只相信照片和真人。若真是個漂亮的師妹,墨涵你不用交代,她沒來找我,我也肯定去找她。”

  聽到郭燁南這一段悔不當初,本繃著臉的墨涵禁不住也笑了起來。郭家和墨家是世交,他們兩兄弟和郭燁南自小常一塊玩。對墨涵而言,郭燁南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真心愛戴的另一位兄長。

  屋內重逢的三人侃侃而談彼此幾年來的學習與生活,屋外,雨還在稀里嘩啦地下著。

  袁和東奔跑在泥濘的夜路。迎面的風,扑打著傘,席捲著人。

  躍上幾層台階,他收起傘,用力推開第一教學樓大門。底層左邊第三個自修課室,一排窗戶末兩個,透出微弱的白光。

  他急速撞開課室門,放眼望去末排的角落,尋見她蜷縮的身影,心砰砰砰劇烈地跳動。三兩步大跨步走到了她身邊,看著。她側著一邊頭枕在雙臂上,閉著雙眼,臉色青白,儼是等雨停息的時候累得睡著了。

  袁和東心口間像是被什麼咬了,覺得很生氣。天底下怎麼有這種女孩子?為了念書一點都不愛惜自己。而且讀醫學的人更應該先注重愛護自己。

  解下自己身上的夾克衫,抖開,蓋上她的身子。

  於是許知敏驚醒了。仰起頭睜開眼,望著袁和東,愣了會兒後忽地站起:“袁師兄?”

  袁和東一臉的冷峻,不跟她說話,將滑落的外套覆上她的肩頭,又動手幫她收拾桌上的課本和文具。

  “我,我自己來。”許知敏慌亂地阻止。

  袁和東輕推走她的手,把東西全部扔進她的小背包,道:“你以後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不需這麼浪費時間。”

  許知敏怔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袁和東見她不作答,又說:“怎麼?別看我還沒畢業,我也幫導師私下輔導一些師弟。”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你天天跟著我晚自修,不就是圖這個嗎?”

  許知敏哭笑不得。假若她說不是為了學習,那不等於是說她跟林玉琴的目的一樣;假若她說是為了學習,卻不奢望他輔導,會不會傷了師兄驕傲的自尊心?

  咬咬下唇,她輕聲道:“謝謝師兄。”

  他瞅了瞅她的臉色略有好轉,心頭的莫名之火減弱了下來,沉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聽他的口氣強硬不容人拒絕,許知敏無奈,緊跟在袁和東身後走出了自修室。

  這會,天頂又鳴了兩個響雷。他們步出教學樓時,這雨卻是漸小,化為零星的幾點飄下。

  驟降的暴雨,使得校園內一部分低勢的地方積水,淹沒了幾段路。兩人繞道而行。烏雲慢慢散開,月牙兒重新露出潔白的臉。輝光淡淡地灑在前方的石壁,隱現“求學嚴謹”一行。許知敏望望袁和東的背影,他格子衫的袖口隨風揚起。這個兩袖清風的青年,那一天毫不猶豫地將口琴放落大海。她驀地停下來。

  袁和東回身,疑問。

  許知敏面向了石壁,平靜地說:“師兄,你知道這五個名人頭像雕畫的是哪幾位先人嗎?”

  袁和東先看向許知敏,見著她一雙晶亮的大眼珠閃爍著執拗的認真,於是從石壁的右到左解釋:“這五個石像刻畫的都是我們中國古代醫學的先人。第一位是李時珍,偉大的藥學家;第二位是華佗,外科學、麻醉學的鼻祖;第三位是扁鵲;第四位是張仲景。這四位是中國古代四大名醫。最後一位是一名女性。”

  “女醫師嗎?”

  “這很難說。因為中國古代醫學是醫護不分的。她的形象來自於某本古代書籍上的繪像,是一名產婆。”

  產婆的概念許知敏略知,相當於現代醫學裡的助產士。

  “學校豎立這五個頭像,是想時刻提醒我們。我們應主動承擔起繼承和發揚先業的責任。”

  聽著這話,順著此刻輕柔的夜風,許知敏從空氣中察覺在袁和東的衣服上有一股糙藥的清香:“師兄喜歡中醫?”

  袁和東握起下巴笑問:“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不去讀中醫院校?”

  “嗯。”她確實好奇。

  “我的外公是一名老中醫,不過,就在我們那些貧窮的幾個小村里行醫。後來,我姐姐到大城市裡工作,把我帶了出來念高中,我考上這邊的大學。當時有想過報讀中醫院校,後來沒這麼做,是因為我爸爸。”

  許知敏靜心聆聽。

  “我爸爸幾年前生了一場大病。用純中醫術治療,不見好轉,跑到縣鎮的醫院看病,用了很昂貴的西藥也不起效。因此跑到了大城市求醫。當時給我爸爸治病的醫師姓張,他用中醫和西醫雙管齊下,終於把我爸的這條命救了回來。張醫師以他的經驗之談建議我,先讀西醫,到了臨床,再自己慢慢琢磨中醫。”

  原來,他還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許知敏暗想。她突然有種感覺,袁和東將來絕對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人。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在恰當的時機獲得機遇,而袁和東遇到的這種機遇貌似不少。

  “張醫師如今在我們一附院內科門診工作。你現在不是在讀診斷學嗎?這門學科抽象,最好多到臨床揣摩。若碰上張醫師出門診,我可以順便帶你去看看和學習。”

  誒?許知敏詫異:“可以嗎?”

  月光正好披落在許知敏仰起的臉,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閃過一抹清晰的天真。袁和東的心驀然一動:這個女孩也許並不像平常表現的那般成熟。清清嗓音,他忍不住說:“可以。我還可以帶你到藥糙園看看,我想你會感興趣的,我在那裡也種了一株薄荷。”

  許知敏速速低下頭,微窘。他注意到了,她喜歡在脖頸上擦的薄荷油味。

  袁和東出神地望著她輕飄的長髮,只覺風裡那股淡淡的薄荷味一絲絲地沁入了他內心深處。

  郭燁南和墨家兄弟聊到興頭上,不忘看表:“咦?都快一點了。阿袁這小子還不回來?”

  “可能跟女朋友在外面過夜了。”墨深懶懶地結論。

  “他不像你跟我,但是他也算不上純情。”

  墨深有興趣了:“算不上純情?”

  郭燁南神秘地笑:“你想想,一個女人忽然冒出來衝上去吻他,吻了他將近五分鐘,他動都不動,而且不是石頭的那種僵硬。”

  墨深明白了,這個人或許心態上不是花花公子,但艷史非少。再望向窗,外面的雨似乎早已停息了。

  第二十章

  翌日,郭燁南夢醒,看看表六點半,爬起身披上衣服,見袁和東在整理書包,問:“阿袁,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一點半左右。”袁和東答。

  “哦,我剛睡下不久你就回來了。你昨晚去哪了?”

  “買點東西。”

  “買什麼?”

  袁和東拿書的手停滯,看向郭燁南。郭燁南已戴上眼鏡,嘿嘿對他笑。袁和東迅速拉上書包袋:“就買了幾個本子,又想到藥糙園會不會淹水,跑去看了一趟。”

  這話錯漏百出,去買東西何必拿兩把傘。郭燁南不急著拆穿室友的謊話,自個揣摩:這小子難道真被墨深說中了,有了女朋友?嘿——是什麼特別的女人?

  袁和東唯恐郭燁南追問,急忙走出宿舍。在門口,撞遇晨跑回來的墨深。

  “去晨讀嗎?”墨深禮貌地打招呼。

  袁和東應付式地點了下頭,跑下了樓梯。

  這人有點奇怪?墨深玩味地翹起嘴角,對著依在房門口的郭燁南說:“他平常都這麼早嗎?”

  “不。平常更早,起床的時間跟你差不多。秋冬是六點去跑步和晨讀。”

  “哦。”墨深應著,進了洗漱間洗臉。

  郭燁南走到他身邊,低聲道:“雖然到了大四,每個人想將來擇選的臨床學科方向也不同。我們班裡的人大致還是往內科或外科方向走,女生想選婦產科和兒科的比較多。”

  “這是普遍現象。”

  “是的。所以我想說的是,我找的這幾個夥伴都不錯。楊森想走外科,趙遠航是楊森的朋友。這兩個人的家族也是世交。”

  “哦。——袁和東呢?”

  “他的成績很好,但重要的不是這個,這個人很有悟性。全班裡面,自修中醫的人不少,但只有他一個能在結合西醫的基礎上把中醫給慢慢地讀透了。所以導師非常地喜愛他。”

  墨深琢磨了會兒,表示贊同:“這人很值得去交往。”

  “還有,護理學院那邊我物色過了,大四的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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