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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本女子雖無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尚可。”

  許知敏笑啞了,電話線在指節松落,忽然低聲道:“這個主意卻是很實在。”

  兩人默然了。

  梁雪其實有一句話噎在了喉嚨,遲遲無法啟口。那就是——許知敏,你這個笨蛋,你可以找墨深幫忙啊。

  另一邊,許知敏有心靈感應似的,先對她說:“梁雪,謝謝你,今晚聊得很開心。我得走了,下次見。”

  對方瞬間掛了話機,梁雪對著話筒的盲音,哎哎道:這許知敏真是的,我最重要的話還沒說呢,墨家兄弟年底將從香港飛回來了。

  許知敏猜得到梁雪想跟她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不是想他的時候。若遇到挫敗就想找個人依賴,自己會變得越來越懦弱的。再說,他不是她男朋友,她不是他女朋友。他和她究竟算什麼?

  同夥?

  嘴角不禁揚起了笑意。這個詞形容他和自己的關係,貌似不錯。

  氣溫似乎下降了。許知敏抱著雙臂,咚咚咚跑到門診大樓通往校園的偏門,探頭一望:竟然下雨了!

  輕飄的雨絲夾帶寒意灑在□的小臂上,冷得她一個哆嗦,急忙躲回大樓里。

  徘徊了幾步,聽著“嘩嘩嘩”,雨漸大。停住步子,仰頭,見著碩大的雨點擊打在緊閉的窗扉,條條水流順著玻璃表面淌下,形成數個“川”交錯疊加。接下來,雨聲會兒大、會兒小。

  許知敏難免焦躁了,這雨是R市典型的秋季綿雨,有時一整夜不間斷地下。她沒帶手機,本人向來記不住電話號碼,唯有幾個親近的人的號碼勉強記得。沒辦法電話通知宿舍的人來接她。表,現是指向九點多快十點了。

  為了禦寒,她不停地走,踱到了走廊盡頭。望窗,雨大爺老神在在地下著。她兩條眉毛近乎並在了一起。在這靜謐的夜裡,除了雨聲,還是雨聲……

  忽然間是,一聲清脆的“啪嗒”,打破了雨的協奏曲。

  她一驚,屏住氣息凝神。過了幾分鐘,清晰地聽見了又一聲“啪嗒”從背後傳了出來。

  是翻書聲!

  她猛地轉過身,在交接的另一條走廊有一排安設給病人候診的椅子,其中第三個位子上坐著個人。離她僅幾步遠,她卻是一直沒有發現。一是因為她先前一心留意雨,二是因為這人太安靜了,像是溶進了周圍的空氣般。

  “啪嗒”。(翻頁聲)

  那人整個身子側對著她,外套一件褐色風衣,身旁放著個黑色書包。一本沉而厚的醫學書攤落在他的雙膝。右手托著下巴,左手扶著書卷邊緣。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覺他一頭略卷的棕發似曾相識。

  應是某個院系的師兄吧。許知敏猜想。

  她是聽說過的,學校里的自修課室統一夜十點關門,宿舍是十二點熄燈。有一些勤奮好學的學生於是跑到日夜點燈的附院看書,通宵達旦。

  “啪嗒”。(翻頁聲)

  梁雪說過她:你是那種寧願渴死,也不願向陌生人借杯水喝的人。

  或許,她該問問這位陌生的師兄是否帶了傘。

  走過去,清清嗓子,她禮貌地出聲:“師兄,你好,請問——”未說完話,她注意到了他的左手緊抓起書頁,指節過於用力而略顯蒼白。緊接他垂落右手,砰地一下合上書。

  “要傘嗎?你等等。”嗓音好聽,語氣卻是充滿了不耐煩。

  繼而他旋即起身,擰開對面診室的門閃了進去。

  她愕然。自己問句話就得罪了人家什麼啊。

  心想這人真怪呢。對方走了出來,手裡的傘伸到她面前:“給。”

  這一次,兩人面對面。她清晰地讀出了他的五官,去接傘的手抖了一下,傘在兩人之間掉落。噔的巨響,傘在地上打了個轉兒。她恍惚回到了那天下午,濤聲依舊,一首《送別》在她心目中成了千古絕唱。

  看見她驚異的表情,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厭惡。彎腰拾起傘,他拉過她的手直接塞進她掌央,回到位子上繼續靜心看書。

  許知敏強迫自己深吸口氣,緩過神來。回頭望著這人,仔細地辨認,確確實實是那個吹《送別》的人。原先還以為他會不會是音樂學院的人,沒料到他竟然和自己同校。

  很好奇。自從那天聽他吹《送別》,她時而回憶起,感覺這個人是一個有自己故事的富有內涵的人。問題是他現在看起來很討厭她,為什麼?她跟他是第一次說話吧。

  許知敏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察覺他儼是不明理由地對她起了生厭。時機不適合攀談,她輕聲對他說了一句:“師兄,我回宿舍後,馬上把傘再送回來。”

  他冷冷地拒絕:“不用了。你明晚把傘放回對面的診室就行了。”

  看來,他一次都不想再見到她!

  她差點失笑。不覺得他是針對她的個人問題。原因是什麼?真是令人更好奇了。

  撐起他給她的這把藍色格子布傘,走在回宿舍的雨路。綿綿的細雨似乎不惱人了,她唇邊泛起愉悅的漣漪,一步一步興致地踩著腳下的水花。

  許知敏輕鬆地推門走入宿舍。

  方秀梅站在室內中央大聲嚷嚷著:“你們明知她因獎學金的事情傷心,不陪陪她,放她自己一個去外面走!”

  “沒事的。她不是小孩子啦。”王雅麗梳著翹起的馬尾無趣地答話。

  “可是——”陳茗絞著眉,抬頭望見了許知敏,“你回來了?”

  許知敏對所有人說:“抱歉,讓大家擔心了。外面下雨,我好不容易借到把傘,所以回來晚了。”

  大家望望她,方秀梅咽下口水。大夥低頭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許知敏將滴著雨水的傘在室外抖了抖,撐開晾乾。沐浴後,收起傘,走過林玉琴的床邊。

  林玉琴趴在床上聽收音機,側頭瞅見許知敏的傘,瞪大眼叫道:“許知敏,等等,你那把傘給我看看。”

  許知敏不解地歪著腦袋。

  林玉琴迫不及待地奪過她手裡的傘,瞅了會兒,道:“你遇到袁師兄了?”

  “袁師兄?”

  “是啊。你沒看到嗎?這傘柄上寫著個‘袁’字。而且這個字跡肯定是袁師兄的,因為只有袁師兄喜歡在自己的每一樣東西都註明自己的姓氏‘袁’,‘袁’的每一筆一划的起始用力平均,整個字就像是去了頭的火柴棒拼出來一樣。”

  哦,他姓袁啊。那麼,他的名字呢?許知敏問。

  林玉琴瞪著她:“你不知道袁師兄是誰?”

  “不知道。”

  三個字許知敏說得自然。全宿舍的人看著她的目光不自然。

  “哈哈哈。”王雅麗率先笑了起來。其餘人跟著笑。陳茗邊笑邊嘆:“我們宿舍長是這個世界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不對,是不食慾火。”王雅麗糾正。

  許知敏並不介意,對於男生和戀愛,相信的是“順其自然”。這類八卦聞,向來是可聽可不聽。跳上了林玉琴的床,看著傘上木木的“袁”字:“你們說來聽聽吧。我是孤陋寡聞啊。”

  宿舍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熱論起這類帥哥有目共睹的話題個個激情澎湃,隔閡消逝。

  許知敏默默地在旁聽,偶爾笑著附和兩句,漸漸地明了這位“袁師兄”是怎麼一回事。

  袁是他的姓,全名是袁和東。長相好,頭腦好,深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愛,深受女孩子們的傾慕。

  被那麼多女生喜歡,作為男性本是一件春風得意的事。可袁和東不一樣,一副冷冷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使得他的追隨者與日俱增。男生們叫他為“阿袁”,意思為未開化的原始猿人,不懂得享受戀愛的美味。女生們則一個個野心勃勃,想著如何攻占這座“猿山”。

  第二天晚,經林玉琴要求,許知敏把傘給了她。林玉琴在門診大樓苦苦等了一個鍾,未能見到袁和東的影子,只好按照許知敏的囑咐將傘放回診室。發了一夜的牢騷,林玉琴對袁和東的愛慕有增無減。

  可見,有些人來大學,重心不是念書,而是為了玩和談戀愛……

  彼此觀念不同,方秀梅逐漸與林玉琴走遠。

  許知敏覓得良機,走近方秀梅。兩人一起打飯,上下課,關係一天比一天好。

  某天傍晚,許知敏認為時機成熟,約了方秀梅去逛超市。途中,她把那天自己無意中聽到的王雅麗和陳茗的對話,一字不改地告訴了方秀梅。

  方秀梅震驚過後,氣憤難抑,流露出了無奈的委屈感。

  許知敏真誠地對她說:“把這話告訴你,只是認為你有權知道,而且你也有權決定是否改變自己。原因很簡單,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未來的路越走越好。”

  “我要進校學生會。”方秀梅握緊拳頭。

  這對方秀梅而言應該不是難事,她經常在體育各社團里活動,認識的師兄師姐都不少。許知敏真心為方秀梅感到高興。

  回過頭又見到那副“求學、嚴謹”的石壁,茫然的心路若是撒進了一道指引的光。

  班幹部改選,系學生會選舉,許知敏都沒有參加競選。班上的人私下說她是一蹶不振,更沒人認為她這樣的書呆子有能力進校學生會。

  許知敏面對這些謠言一笑了之,平心靜氣地當宿舍長,每天背著她的紅色小書包獨自晚自修。見她幾次徹夜未歸後,王雅麗評價:“念書念瘋了。”

  只有許知敏自己心裡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她在下一個危險的賭注。

  許知敏先在院系的自修室花了一個鍾溫習今天的功課。大概七點左右,林玉琴會抱著幾本書出現在宿舍樓門口。林玉琴會去哪?林玉琴近來迷戀上阿袁,她得到的小道消息遠比許知敏多。跟著林玉琴走,一般可以找到袁和東在哪裡晚自修。

  袁和東從來不怕眾多的追隨者跟他在同一個地方自習。通常,他會找到一塊舒適的角落坐下,旁騖雜念,靜悄悄地拿起一本又一本厚實的醫學書籍。無人敢故意打擾他的安寧。第一是因他默默翻書的樣子是最迷人的;第二是誰走過他身邊,他都當可以做空氣視而不見;第三是誰敢向他主動開口說話,他馬上收起書包消失在大眾眼前。

  林玉琴一如其她守侯的追隨者,一直等,一直等,滿心期待著自修課室十點熄燈的一刻。眾人收拾東西,她們得以上去圍著袁和東寒暄幾句。然,十點了,老師巡到袁和東所在的課室,把鑰匙交給了袁和東,拍拍袁和東的肩膀就離開了。袁和東不吭聲地將自己投進書海。指針一分一秒一個鍾地滑過,追隨者一個一個放棄。林玉琴堅持撐眼皮,守到了十二點。扭頭見袁和東一動不動,哎了聲,鳴金收兵。疲憊不堪的她,未發現許知敏就坐在課室的最後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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