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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翔瞪著她,手握成的拳頭微微地打著哆嗦。

  他果然不敢說啊!她笑得愈加地璀燦:“等你想到再說吧。放學了,我也該走了。”起身走了兩步,加了一句,“對了,我們之間的事兒,到今天為止。”

  喬翔努著嘴,仍一聲都不敢吭。墨深雙手抱胸,懶懶地。

  比起墨深,他只不過是一隻嗷嗷叫囂的沒用的蟲子。許知敏咬下唇,走出衛生室。迎面走來梁雪,將她的書包帶了過來:“墨深來了?我去課室時剛好碰到他,他問,我就說起了。——許知敏,你沒事吧?”

  許知敏接過書包:“放心,以後喬翔不會再惹我了。”

  梁雪安慰地拉拉她的手,走上前跟墨深談了幾句。

  相處這麼多天了,許知敏也不是個傻瓜,看得出梁雪對墨深有著些特別的情感。提起書包逕自走出了教學大樓。

  自此,算是與喬翔的梁子告上一段落。

  是幸事,也說不上是幸事。許知敏停駐在大樓門口,對向天空輕輕地透出口氣。

  天上的彩霞猶如仙女的飄帶,一條條糾纏著,蜿蜒到宛似邊際的校門。五彩的光暈,映在一名青年那英俊的臉龐,灑脫的笑容一如她往日的記憶中那般的親切迷人。許知敏驚愕地舉起手捂住了嘴巴。

  青年向她張開了雙臂。她飛奔下樓梯,用盡所有的力氣喊:“哥——”

  第十章

  ——墨深,假若她不喊你哥,你也別介意。

  ——媽,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她的生命里一早就被一位特殊的男性占據了心中某塊重要的位置。那人姓紀,是他們墨家最討厭的紀家的長孫男。說起紀、墨兩家的是是非非,他們墨家也不是故意處處與人計較,只是實在無法一再地忍受紀家的粗俗、野蠻、毫不知羞恥的虛榮心。

  這並不是說鄉下人如何如何。大多生長在青山流水的百姓都是淳樸而善良的。然而,人都有貪慾,一旦嘗到了甜的滋味,誰會願意回頭吃苦呢?

  當年墨振的親娘回老家辦理遷祖墳的事,不幸在山中早產、難產去世。考慮到新生兒的母奶餵養問題,墨家決定在當地給小孩找個奶娘。墨振的父親那時在小城市工作,知道城市裡不好找。於是託了人在城市附近的小山村里尋找合適的人選,條件兩個,一奶水充足,二能長時間留在墨家幫手撫養孩子。萬般尋覓的最終,擇中了嬤嬤。

  嬤嬤當時第二個女兒剛滿周歲,未斷奶水。紀家屬於窮得揭不開鍋那種人家,聽到城市裡的人願意用很高的價錢買母奶,嬤嬤當機斷了女兒的奶,來到了墨家。日日夜夜,這個心地質樸的農村婦女,秉著一顆天下母親的憐憫心,對於這個一來到這世上就失去了親娘的孩子,特別地疼愛。

  墨振長大後,嬤嬤離開墨家有一段日子。然,母子感情已深深植入老人和小孩的心裡。墨振成家立室,妻子楊明慧兩次懷孕生子均是產後體質虛弱、奶水不足,嬤嬤又幾次回到了墨家。親自煲粥,一點點的菜根湯合著粥水餵大墨深、墨涵兩兄弟。

  由是那一年,墨振和妻子商量之下,念及嬤嬤對墨家的養育之恩,又額外給了紀家一筆錢。

  事實上,之前墨家多少年來都記著嬤嬤的恩情,每年給紀家的錢從來沒少過。

  這些錢都由嬤嬤的大女兒紀楚麗瞞著老人家私自收下了。紀楚麗用這些錢做起了生意,招了個入門女婿,生了個兒子取名為紀源軒。紀家新蓋起一幢三層小樓,成了小村里第一戶“發達”的人家。

  做生意都有風險的,何況紀楚麗和老公都只是小學畢業。小生意沒遇到大問題。生意做大了,碰到那些“高級耍詐”的人士,這一虧本,鬧到了變賣家產的處境。

  紀楚麗心裡不怕,亮堂著呢,好歹自己的老母親養大了有錢人家的三個兒子。上門要多少,墨家還不能給多少嗎。第一次,看在老人家的份上,墨振給了。第二次、第三次,屢次下去,墨家怎能給,也給不起。

  好啊,你給不起,我就給你鬧去!還怕你不給!紀楚麗“堂堂正正”進了墨家大廳,拍拍胸脯“公道自在人心”,開罵:“我媽的奶水就只值這點錢嗎?!”

  那個時候,墨深七歲,藏在自己房間的門後,打開條門fèng睜大著眼睛看紀楚麗掄拳蹬腿的。他的身後跟著五歲的墨涵。墨涵小小的手抓著他的衣角,不安地問:“哥,是誰?”

  “噓!是紀家的人。”墨深答著趕緊捂上弟弟的小嘴,唯恐父母發現。

  就在這時,客廳傳來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素以溫和待人的墨振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火了:“滾!”

  紀楚麗可以向他要錢,但他絕對不允許紀楚麗用錢來玷污老人家和孩子之間真摯的情感!

  躲在後面的墨涵鬆開了抓得緊緊的小手,衝進了嬤嬤的房間,摸著彎腰低泣的老人的白髮:“嬤嬤,別哭,別哭。我和爸爸、哥哥都會保護嬤嬤的。”

  墨深也動情地張開兩手,抱住了弟弟和老人:“不怕,沒事的,沒事的。”

  看到這種情景,紀楚麗整個人像失了魂般呆住了。楊明慧立即走過去小心地掩上了老人家的房門。墨振疲累地跌坐到沙發上,向紀楚麗擺擺手:“你走吧。”

  紀楚麗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墨家。她懊悔了!怎麼說,那都是自己的親娘,看著卻是其他人家的孩子保護她的親娘,這種悔恨痛徹心扉!

  之後紀家沒再跟墨家要過半分錢,僅是要求將老人歸還。

  然而,已造成的傷害,不是簡簡單單墨家答應放人就可以解決的事。老人就像那個年代很多隻懂得吃苦耐勞的中國婦女,把所有苦痛和委屈自己吞下。墨振知道這麼放老人回去,老人絕對不開心。加上老人年齡愈大,身體愈不好,紀家沒有條件,而墨家有這個條件來照顧老人。

  紀家或許是心虛,口上說要老人家回家,卻也遲遲沒上門親自接老人回去。

  這事一直就這麼拖著,延著……

  墨深倚立在二樓的教學樓走廊,一隻手搭在窗楞上,微揚的劉海下那雙濃如墨的眸子倏閃過一道光。這道光來自許知敏飄翩的長髮,在教學樓前面長兩百米的空地上飛逝。緊接,她如同一隻雀躍的蝴蝶,跳入了紀源軒的懷裡。

  手指捏緊木條,墨深的心強烈地“砰”了一下。繼而嘴角微裂,露出抹深晦的苦笑。他這算是什麼?妒忌?

  “哥。”

  墨深轉過頭,見弟弟墨涵走了上來。

  “哥,你有遇到知敏姐嗎?聽聞她惹上了麻煩,但後來不知怎的,梁雪又說都沒事了。”墨涵靠近窗邊,放眼一望,就見到了許知敏和紀源軒,愣怔怔地喃了句,“是紀家的人?”

  “是的。”墨深沉聲答。

  “他們,好像我們所聽說的那樣,感情很好——”

  “是的。”墨深收回手,提起書包,準備離開。

  “哥,你喜歡知敏姐嗎?”

  墨深停立在原地,仰起頭,看著弟弟摘下眼鏡,那一向溫柔的臉緩緩浮現出了森冷的神色。

  “哥,不管你喜不喜歡知敏姐。我想說的是,我討厭紀家人來擾亂我們平靜的生活。”

  “但是,你也喜歡她!”

  墨涵神情一僵,無法否認哥哥的一針見血:“是的。——可我仍是很討厭紀家人!”道完他急速轉身,奔下樓梯。

  幾時起,“在意”悄然中變成了“喜歡”。這其實不難理解,許知敏較起他們兩兄弟之前遇到過的女孩子,多了一抹特殊的沉靜,猶如一朵故意藏在懸崖峭壁中的空谷幽蘭,散發出淡淡的芬香惹人迷戀。

  墨深吸口氣平靜起伏的情緒,俯低身子。水泥地上靜靜躺下弟弟剛剛無意中掉落的眼鏡,他揀起,掏出條帕巾細細擦乾淨上面的灰塵,用塊布裹好鏡片兜入了自己的貼身口袋。他的弟弟墨涵,是個完美而優秀的孩子,然性情尚未成熟,需要他這個哥哥費心地去愛護。

  離去前他情不自主又往窗口眺望了一眼:許知敏和紀源軒攜伴著走出了校門。

  “紀源軒嗎?”墨深之所以戒備起這名紀家的長孫男,不僅僅因為紀源軒是紀家人,更因為紀源軒不像是紀家人。

  母親楊明慧曾評價過,整個紀家,唯有紀源軒還像個樣。那是因紀源軒有著不同於其他紀家人的人生經歷,完全憑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了一片紀家嶄新的天地。從念完了九年義務教育,考上高中,後以優秀的體育專長進了省會的體校,紀源軒吃的苦頭絕對不比別人少。現又經過了大都市三年多的洗鍊,這位由純樸鄉情孕育長大的知識青年,原來那股憨厚和純淨又有多少能留下來呢。

  記得楊明慧前幾天還與墨振說,紀家的長孫男在大都市混得不錯,已經尋到合適的門路進了某大學當上體育教師。這門路還是紀源軒的新婚妻子幫忙找的。

  墨深想到這,幾乎可以預見到許知敏的未來。這讓他的心情極為地不舒坦。斜挎上背包,他快步走下樓梯。墨涵的話適時提醒了他,也是該時候想想自己真正的慾念是什麼了。

  夕陽西下,小城的路蜿蜒悠長。一棵棵樹木、一塊塊腳下的石磚,人宛如走在了時間迴廊,意猶未盡。

  望著紀源軒偉岸的身影,許知敏的心頭瀰漫著寧靜的幸福感。

  “怎麼不說話?就只是看我,我大變樣了嗎?”紀源軒手摸摸自己的一邊臉,笑問。

  許知敏輕輕搖搖頭:“哥變瘦了。在大城市很辛苦吧。”

  “嗯。”在來見這個宛似親手足的妹子前,他積聚了多少千言萬語,如今見上面說上話,卻突然發現這千言萬語都是虛的。

  感受到大表哥異常的沉默,許知敏試著挑起話題:“哥,你怎麼有空過來探我?”

  “我跟領導過來這邊辦事。就呆兩天,這不,抽了個空順道來看看你。畢竟我與你有三年多沒碰過面了。”

  “那是因為你很忙。而我相信哥!哥即使在大城市也絕對沒有問題的!”許知敏燦爛地笑道。

  紀源軒望著許知敏天真浪漫的笑容,不由心一動,道:“你去墨家了?”

  說到這個敏感的話題,許知敏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目光閃爍不定。她要怎麼說?在從母親口中得知了墨家和紀家有這麼一層罅隙後,她仍堅持去了墨家。有種背叛了紀源軒的罪惡感,許知敏許久猶豫著,不好開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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