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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狄於七十年前滅國,最後一任烏蘭大巫在城破之前便死於內亂,倘若她真是烏蘭大巫的僕人,縱然大難不死存活至今,也該是個耄耋老嫗了。

  可是眼前這個自稱為“桃”的女人,怎麼看也還不到三十歲。

  桃的目光越過楚留香,看向他身後的塔羅四人,道:“楚公子,我無疑跟你為難,這次做下陷阱是為了他們。因此,你現在離開,我可以放你走出這裡。”

  楚留香問道:“就因為他們是發丘人?”

  桃搖了搖頭:“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早,公子想做這樣的人嗎?”

  楚留香微笑道:“不想,但是在下更想知道真相,也有還不能離開的理由。”

  “為了你落入陷阱的那位同伴?”桃看向畫壁,“他闖入了大巫安眠之地,不可活著走出這裡。”

  她這句話出口,塔羅等人臉上控制不住狂喜神色,頻頻看向身後那面畫壁。

  他們苦心尋找的主墓室,竟然就在這咫尺之遙的地方,哪怕有利刃懸於頭頂,又有幾個能不動心?

  桃將他們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嗤笑一聲,道:“沒錯,主墓室就在畫壁後,何不進去看一看?塔羅殿下,你費盡心血找了這麼多年的先祖寶藏,現在不就該名正言順地去拿?”

  先祖寶藏……殿下?!

  楚留香心裡打了個突,下一刻他手中摺扇迴旋出去,恰好打在塔羅的手上——那人掌中攥了一把匕首,險些就要楚留香的後心。

  摺扇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手腕上,塔羅疼得一哆嗦,匕首也墜了地。然而他不怒反笑,楚留香耳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後方三名發丘人中,有兩個突然發難,一人反手一刀捅進剩下那同行者的腹部,一人向楚留香打出了一把飛針!

  那針是從衣甲暗格中暴射而出,如飛雨,似蓮開,每發約有十來支,一共三發,前後銜接,呈品字狀分射楚留香的頭、胸腹、腿。

  楚留香此時赤手空拳,兩邊皆是機關壁,後有桃在虎視眈眈,可謂避無可避!

  然而盜帥除了乘風踏月的好輕功,還有一身好武功。

  他是個身高體長的男人,不顯得多麼健壯雄偉,也是高大挺拔,可楚留香在側身時吸了口氣,身軀好像吸了水的紙皮,憑空“癟”了下去,第一發飛針幾乎是擦著他掠了過去,連桃也不得不閃避。

  緊接著第二發飛針撲來,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仿佛漫天皆是掌影,偏偏看不清楚留香人在哪裡、手在何處,唯有“叮叮”之聲不絕於耳,而且……越來越近。

  聲音已近在咫尺!

  塔羅只覺得面前風聲忽至,他下意識地俯身,感受到一隻腳從自己頭頂踩了過去,落地卻無聲,當他起身時甬道內萬籟俱寂。

  楚留香人在他身後,雙手各握了一大把鋼針,攥在一起的時候如同狼牙錐子。

  針尖抵著那兩個幫助塔羅行兇的發丘人。

  “楚某平生不喜血腥,更不喜歡濫殺無辜和背後出賣同伴的人。”楚留香鬆開鋼針,任它們落了滿地發出清脆聲響,“事到如今,不知閣下可否給一個解釋呢?”

  逃過一劫的兩人連滾帶爬地跑到塔羅身邊,饒是楚留香現在依然手無寸鐵,而他們尚有冷鐵在手,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打破寂靜的,是桃的聲音。

  “楚公子果然是好功夫,不知道閣下到底出身何處,能有這樣的一身武藝才能?”她撫掌而笑,裊裊婷婷地走來,站在了兩方人中央的位置。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敢當,在江湖上走跳,總得有些保命的本事。”

  桃深深地看著他:“公子這樣的人,要說是誤入此間,我也是不信的。”

  “的確是為了一樣東西而來。”楚留香道,“不知道尊駕此處,可有一面陰陽寶鏡?”

  桃的目光剎那間冷如冰雪,一瞬後冰消雪融,笑道:“原來公子是為了幻世鏡,此物的確是在這裡……恕我直言,不知道公子要它是做什麼?”

  楚留香反問:“這一面鏡子,能做什麼?”

  桃道:“幻世鏡乃長生天女留下的神物,為歷代烏蘭大巫執掌,持之則有通古今、亂日月、測風雨、觀禍福之能,當初末狄戰無不勝,也是有大巫以此相助。 ”

  “聽起來,的確是有許多妙用。”楚留香不置可否,“那麼……塔羅兄是為了什麼?在下自問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為何要在剛才下毒手?”

  塔羅面色陰鷙:“怪只怪你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不該聽的……”楚留香將線索在腦中飛快串聯,目光最終落在桃身上,笑意愈深,“是指……塔羅兄本人,乃末狄王室遺族的事情嗎?”

  第8章 捌?歲月凋朱顏,人間辭骨肉

  “塔羅”這個名字,在末狄族古言裡代表的意義是“蛇的毒牙”。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含義是在七歲時,阿父從草原遊獵回來帶了條毒蛇,他親眼看著那蛇身如何斑斕扭曲,看著阿父撬開蛇口讓他瞧清楚毒牙的可怖。

  “末狄的兒郎,就像是毒蛇,我們不如虎狼兇惡,比不上犬獒雄壯,但是我們曾一度成為這片疆域的霸主,就是因為我們的狠毒。”阿父將毒蛇盤在手臂上,捏著蛇頭朝向他,“過來摸一摸,記住毒蛇的存在。”

  那蛇似乎是動彈不得了。他遲疑著伸出手去,不料阿父在即將觸碰時突然鬆開指頭,毒蛇猛地咬住他的虎口。塔羅下意識一甩手,毒蛇被他拋了出去,摔進草叢不見了。

  他驚魂未定,看著阿父取出蛇藥給他療毒,嘴巴張了幾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蛇的力量並不強大,致命處在於隱忍和陰毒。今天這一課是告訴你,除了自己永遠不要相信別人,對待敵人也絕對不能留其活口後患,你要做這樣的人。”

  塔羅的記憶里只有阿父和大兄,並沒有阿母的存在。不僅是塔羅,他們族裡同齡的孩子也都沒有母親,在那幽深山谷里偶爾見到的幾個女人俱是形銷骨立、空洞無神,比起女人更像是被馴養的牲口。

  幼時他問起這些事,父兄的態度都是冷漠不屑的,連帶著等到他漸漸長大,就明白了在族裡沒有女人,只有工具,可以任意掠奪,然後隨便圈養或滅口。

  在他十八歲那年,大兄劫掠了一個漂亮女人回山谷,這在族裡是很常見的事情,可令人憤怒的是,他那身為少族長的大兄居然愛上了這個女人,不願意把她作為奴隸分享給其他人,而且不惜為她和阿父抗衡。

  當時族裡的情況很僵持,塔羅與大兄親厚,沒少去說服他,然而每次過去都能跟那女人撞面。她無疑是美麗的,胡裙覆蓋著曼妙身軀,捲髮下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每次倒酒時與塔羅短暫的對視,都能看得他迷醉起來。

  塔羅慢慢明白了女人的魅力,他開始為大兄和這個女人向阿父求情。出乎意料的是,當他開口後,阿父軟化了態度,讓大兄帶著女人離開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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