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3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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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寢宮內,一片死寂。

  雖然慕炎等人個個心急如焚,卻是誰也不敢催促何太醫。

  就在慕炎琢磨著是不是讓人再去傳幾個太醫過來的時候,何太醫終於收了手,然後站起身來,轉身對著慕炎作揖行禮,正色稟道: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話落之後,周圍更靜了,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一陣風猛地自窗外吹來,拂得窗扇「吱嘎」地搖曳了一下。

  什麼意思?!慕炎鳳眸微張,腦子裡完全沒反應過來。

  何太醫就又說了一遍:「皇后娘娘有喜了!」

  慕炎慢慢地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

  蓁蓁懷了身孕了?!

  慕炎呆了。

  端木緋也呆了。

  兩個人默默地彼此對視著。

  須臾,慕炎的俊臉上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端木緋則下意識地朝自己平坦的小腹摸去,猶有幾分不敢置信。

  他們不是在做夢吧?!

  旁邊的綠蘿和碧蟬都是喜不自勝,面上神采飛揚。

  慕炎傻笑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地冷靜了一些,逮著何太醫一通問:

  「皇后的身子如何?」

  「她最近經常犯困,這樣正常嗎?」

  「今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飲食、作息、薰香……」

  「……」

  何太醫自是耐心地一一解答,說皇后鳳體好得很,脈象也很好,嗜睡是正常的現象,以後要注意不能吃生冷的食物,他會列一張單子寫明飲食上的禁忌等等。

  慕炎認真聽著,綠蘿和碧蟬也是全神貫注地一邊聽,一邊記在心裡。

  等何太醫離開重華宮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慕炎拿著何太醫寫的清單反反覆覆地看了起來,直到倒背如流,這才把清單交給了綠蘿和碧蟬。

  隨後,他才遲鈍地想了起來,還沒通知安平呢,又讓人趕緊去公主府報喜訊。

  重華宮上下,都因為這個喜訊,喜氣洋洋。

  皇后有喜了,這不僅僅是皇家的喜事,更是大盛的喜事,也許下一任的大盛皇帝此刻就在皇后的肚子裡呢!

  那些宮人們全都紅光滿面,走路有風。

  沒多久,安平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她顯然是聞訊就立刻進了宮,都沒仔細打扮過,穿著簡單的常服,頭髮也只梳了一個松松的纂兒,除了一支髮釵與一對耳璫外,身上沒什麼其它首飾。

  綠蘿親自把安平領到了東偏殿。

  安平一眼就看到了端木緋正坐在窗邊與小狐狸玩,端木緋拋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藤球,小狐狸就靈活地躥出去接球,然後再把藤球叼回來交還到她手裡。

  「糰子真乖!真聰明!」

  端木緋不時夸小狐狸一兩句,笑聲清脆如山澗清泉,模樣瞧著自在閒適得很。

  安平的目光右移,就看到自家傻兒子坐在旁邊,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一會兒給端木緋斟茶,一會兒給她剝枇杷,但是粗手粗腳的,枇杷被他剝得坑坑窪窪。

  傻兒子!安平暗暗搖頭,同時,鬆了一口氣,覺得方才去公主府傳話的小竇子還真是不會說話,說什麼皇上看皇后娘娘身子不妥,就請太醫來診脈,這才診出了喜脈。安平當時聽著還以為端木緋身子不適,就火急火燎地趕著進宮了。

  安平轉頭瞪了右後方的小竇子一眼,小竇子一頭霧水,完全不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安平放下了心,紅艷的唇角翹了起來,鳳眸璀璨。

  帝後大婚已經快一年了,不少雙眼睛都盯著端木緋的肚子,朝中也有些關於子嗣的議論聲偶爾傳入安平耳中。不過,慕炎積威漸重,根本沒人敢催他,更沒人敢以子嗣為由提選秀,生怕給自家惹麻煩。

  安平更不著急催。

  在她看,兩個孩子還小呢,尤其是端木緋,這才剛滿十六歲呢,急什麼!

  這不,孩子自然而然就來了。

  安平本來只是進宮來看看,沒打算住下,但是現在看兒子這不知所措的傻樣,又改了主意,覺得她最近還是先在宮裡住幾天吧。這個傻兒子看著就不靠譜的樣子!

  慕炎和端木緋也看到了安平,連忙起身,親熱地喚道:

  「娘!」

  對於皇帝至今還是喚他的姑母為娘這一點,其他人早就習以為常了。

  安平大長公主不是皇帝的親母,卻與親母無異,擔得起!

  到現在,慕炎對於端木緋懷孕的事還有些六神無主,看到安平猶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臉希冀地看著她道:「娘,您在宮裡住幾天可……」話說了一半,他又自己改口道,「算了。這幾天您也忙。」

  慕炎既想安平留下來給自己定定心,又想著過幾天就是安平和溫無宸的婚禮了,她還有好多事要準備呢。

  安平鄙視地瞪了這個傻兒子一眼,知道他在說婚禮的事,道:「府里有這麼多下人在,有什麼事需要本宮做的?!」

  「是要本宮親自繡嫁妝,還是本宮給自己安排婚禮的席宴?」

  安平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慕炎被她繞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點頭,覺得安平說得也是。

  看著這對母子倆,端木緋忍俊不禁地笑了。

  大概也只有在安平的面前,慕炎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讓她忍不住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

  端木緋唇角彎彎,雙眼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兒。

  見端木緋樂了,安平繃不住臉,忍不住也笑出了聲,心道:孕婦就是要保持心情愉悅,這傻兒子也並非是全然沒有用處,好歹可以彩衣娛親,逗緋兒開心!

  其實,安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畢竟她生孩子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不過比起綠蘿、碧蟬還有這些個內侍宮女,安平已經是最有經驗的一個了,她回憶了一番後,指手劃腳地吩咐起來:

  「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把屋子裡易碎的東西趕緊都收拾起來!」

  「小竇子,你去內庫里拿波斯進貢的羊毛地毯,地上都給鋪上!」

  「還有,這些有稜角的桌子什麼的也儘量別用了,非要留下的,桌角就包上粗布。」

  「綠蘿,你讓人去把針工局的人叫來,早點給緋兒準備做幾件寬大的衣裳,等肚子大了可以穿……」

  「……」

  安平帶著眾人聲勢赫赫地在重華宮內逛了一圈,她一邊走,一邊吩咐著,跟在她身旁的慕炎點頭如搗蒜,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安平一副風風火火的架勢,下人們也都圍著她忙了起來。

  逛了一圈後,安平才又返回了東偏殿,這時,東偏殿的地面上已經鋪好了圖案繁複、觸感柔軟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安平滿意地微微點頭,覺得這個小竇子雖然嘴笨不太會說話,但是辦事還算靠譜,手腳挺利索的。

  小竇子得了安平讚賞的眼神,鬆了口氣,以袖口拭了拭額角的冷汗。

  安平拉著端木緋在東邊靠牆的紫檀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慕炎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到了旁邊的圈椅上。

  宮女們連忙給主子們上茶、上瓜果。

  安平說了一通話,正有些口渴,優雅地端起了茶盅,還沒喝,又想起了什麼,連忙把茶盅又放下了,道:「本宮想起來了,好像滿三個月前是不能到處說的,對孩子不好,還是先不要公告天下了。」

  「娘說得是!」慕炎頻頻點頭,恨不得拿個小本子把各種事項都記下來。

  安平再次端起了茶盅,然而,茶盅才離開桌面就又放下了,再道:「緋兒,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想吃什麼就吩咐御膳房!你現在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千萬別忍著。」

  端木緋樂呵呵地應了。

  碧蟬心裡暗道:這後宮上下都把皇后當祖宗供著,御膳房哪裡敢怠慢皇后!

  安平揉了揉端木緋柔軟的發頂,越看她越覺得乖,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該讓太醫駐守重華宮,孕婦的忌諱多,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多吃,後面胎兒月份大了,孕婦吃多了,胎兒太大了不好生;孕婦吃得不夠營養,胎兒會不康健。

  女子生孩子那就是等於往鬼門關走一遭,拿命去搏!

  安平不動聲色地斜了慕炎一眼,又想著有機會要私下和兒子說說,孕婦的情緒敏感異變,得讓兒子多注意著,多寵著。

  慕炎傻乎乎地笑,讓安平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安平看著自家傻兒子,就嫌他礙眼,嫌棄地抬手揮了揮。

  「阿炎,這裡沒你的事,別在這裡礙事,趕緊回御書房辦你的正事去!」安平不客氣地打發慕炎道。

  碧蟬幾個聞言低眉順眼地盯著鞋尖,神色微妙,大概也只有安平和端木緋敢這麼對堂堂大盛皇帝說話了!

  「……」慕炎雙眸微張,委屈巴巴地盯著安平,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狗似的。

  他不想去上班好不好!

  端木緋剛咽下一口酸甜多汁的枇杷,滿足地抿了抿唇,根本沒注意到慕炎的眼神。

  慕炎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他心裡不痛快,於是不僅是自己走了,還把小狐狸也給抱走了,心道:省得它纏著蓁蓁讓陪玩!

  這時已經是申初了,慕炎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御書房。

  包括端木憲在內的幾個內閣大臣在御書房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了慕炎,不想還多了一隻白狐狸,表情都有些古怪。

  皇帝為人處世雖然有點混,但平時做事還是挺認真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怎麼有種「玩物喪志」的架勢?

  游君集默默地給端木憲遞了個眼神,意思是,他記得這是端木緋養的狐狸吧?

  端木憲自然是認識糰子的,眉頭動了動,心道:莫非剛才慕炎是從小孫女那裡過來?

  慕炎現在根本沒心思處理政務,只想翹班,心不在焉地與他們說了幾句,就隨口把他們打發了,只留下了端木憲:

  「端木首輔,朕有事跟你說。」

  慕炎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他幾位閣老的心都瞬間提了起來,警惕地看著慕炎,心道:皇帝又要玩什麼新花樣了?!難怪他今天心不在焉的,莫非又心生什麼主意了……

  禮部尚書范培中還記得呢,去歲臘月初皇帝就是把首輔單獨留下了,然後次日皇帝就在金鑾殿上提出早朝改為八日一休,官員也從十日休沐改為八日休沐,引得滿朝譁然。

  對於文武百官而言,可以多休息少上班,那自然是好事,可自有一些古板的御史言官覺得這是皇帝「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開端,連連上折……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他們又怎麼斗得過皇帝呢!

  至今回想起來,范培中就覺得冤枉。

  彼時,大部分的官員都覺得他早就知情,都跑來找他抱怨,說他也不提前提個醒什麼的,無論他怎麼辯解,都沒人信,還覺得他那會兒是被皇帝給封了口。

  范培中努力地給端木憲擠眉弄眼地使著眼色,讓他千萬別縱著皇帝,否則給皇帝背鍋的還不是他們內閣!

  端木憲沒理會,只當做沒看到,心道:他們要是誰犟得過皇帝,自己來跟皇帝犟啊。

  范培中、游君集等幾個內閣大臣退了出去,御書房裡只剩下了慕炎和端木憲。

  端木憲提防地看著御案後的慕炎,心裡多少也防著他突發奇想又整出什麼夭蛾子。

  結果——

  「今天蓁蓁有些不舒服……」慕炎一邊隨手擼著小狐狸,一邊說道。

  什麼?!端木憲猛地瞪大了眼,急了,「四丫頭怎麼樣了?」

  慕炎繼續說著:「我看她最近都有些嗜睡,人也懶洋洋的,方才就找太醫給她診了脈,太醫說是喜脈。」

  小孫女沒病就好。端木憲長舒了一口氣,嫌棄地看了慕炎一眼。

  慕炎這小子說話不能簡單明了點嗎,差點把自己的老命都嚇沒了!

  等等!

  端木憲突然就反應了過來,剛剛慕炎怎麼說的?太醫說,小孫女有喜了!!

  慕炎完全沒注意端木憲那個嫌棄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絮絮叨叨地說著:「娘說,沒滿三個月不能公告天下,但我想著,總該告訴祖父一聲。外人是外人,自家人總不能瞞著……」

  接下來,慕炎還說了什麼,端木憲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小孫女有喜了!。

  端木憲渾渾噩噩地從御書房裡出來,又渾渾噩噩地到了文華殿。

  范培中等其他幾個閣老正在文華殿裡等著心急呢,生怕又出了什麼大事。看端木憲終於來了,范培中迫不急待地迎了上去。

  「端……」

  他才說了一個字,就見端木憲又驀地轉身,突然拔腿就跑,往宮門方向去了。

  其他幾個閣老懵了,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連首輔也跟皇帝方才一樣失魂落魄的?

  幾個閣老更糊塗了,總覺得一定是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了!

  端木憲匆匆離開文華殿後,就出了宮,坐上馬車返回了沐國公府。

  沒多久,端木紜也匆匆進宮了。

  宮中上下誰人不知道端木紜是皇后的嫡姐,端木紜的臉比任何牌子都管用,既不用通報,也不用核對令牌,端木紜就順順利利地進了宮。

  還有內侍很殷勤地把端木紜引去見端木緋。

  此刻端木緋早不在重華宮,她和慕炎、安平正在御花園裡看百戲,一群人如眾星拱月般圍在他們身邊忙前忙後。

  四五個倡優在湖邊的空地上各展所長,疊案倒立、盤古舞、踩高蹺、跳丸等等,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得端木緋笑呵呵地連連鼓掌。

  慕炎也在鼓掌,只是一雙眼看的不是那些倡優,而是端木緋。

  見妹妹氣色好得很,端木紜的心放下大半,放緩了腳步,不緊不慢地朝端木緋他們走去。

  安平的聲音隨風清晰地鑽入端木紜的耳朵:

  「這裡柳絮有些多,小竇子,你去找人把飄在空中的柳絮給粘了,萬一柳絮飄進嘴裡,把人嗆到怎麼辦!」

  「還有那邊的幾隻蝴蝶也趕遠些,萬一蝴蝶把花粉灑在茶水點心裡就不好了。」

  「這小米糕涼了,撤下!」

  「……」

  小竇子等宮人被安平使喚得團團轉。

  安平平日裡性子一向爽利明快,端木紜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副近乎如履薄冰的樣子,感覺有些陌生,又有些說不出的感同身受。

  端木紜想了一會兒,覺得安平說得這些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妹妹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一定要仔細這些細節,嗯,還是安平懂得多!

  不遠處的端木緋這時也看到了端木紜,抬手愉悅地對著端木紜揮了揮手,「姐姐!」

  端木紜來之前,心裡還覺得慌得很。

  從沐國公府到皇宮的這一路上,她的腦子裡忍不住回想起往昔,想端木緋剛出生時的樣子,想起自己帶著妹妹千里迢迢地從北境來京城投奔祖父,想起這些年她們姐妹彼此扶持……

  方才,她一直沒什麼真實感,不敢相信那個在襁褓里含著指頭的妹妹也到了為人母的年紀了。

  但是現在看著妹妹燦爛的笑靨,看著安平為妹妹張羅的樣子,看著慕炎不時給妹妹餵東西吃,端木紜的心突然就定了。

  妹妹會很好的!

  端木紜的瞳孔變得格外的明亮,笑吟吟地走到了近前,給安平行了禮。

  端木緋樂呵呵地招呼著端木紜道:「姐姐,快過來試試這枇杷,酸甜甘美,新鮮多汁,好吃極了。」

  「可惜枇杷的季節短,我想不如做些……」

  「枇杷膏。」端木紜默契地接口道,「蓁蓁,我今早就做了些枇杷膏,明天我給你捎兩罐過來。」

  端木緋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說,知我者,姐姐也!

  四人坐在一起,說說話,喝喝茶,吃吃點心,看看百戲,好不自在。

  端木紜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著回去後得給未來的外甥或外甥女繡幾件肚兜,做幾套鞋襪才好。有了之前給端木澤做衣裳、鞋襪的經驗,端木紜對於這方面已經很嫻熟了,可以計劃著把小娃娃一周歲以內的需要物件全都準備起來。

  這一天,端木紜一直待到了夕陽快要徹底落下才出了宮。

  慕炎雖沒有公告天下,但是端木緋有喜的消息自是瞞不住宮中這些內侍宮女,接下來的幾天,皇宮中一方面瀰漫著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另一方面所有人都有些如履薄冰,看到端木緋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她磕著碰著絆著……

  在慌慌張張、忙忙碌碌了幾天後,宮裡才終于歸於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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