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1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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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憲祖孫倆就見小狐狸又敏捷地從落地大花瓶里跑了出去,漫不經心地舔了舔爪子,那毛絨絨的蓬鬆大尾輕快地甩了甩。

  涵星興沖沖地拉著端木緋往儀門方向走去,飄飄揚揚的雪花很快就在兩人的斗篷上染上了幾分雪白色,連端木緋長翹的睫毛都沾了幾朵雪花。

  寒風凜冽,吹得端木緋睜不開眼,直到她與涵星上了朱輪車,才有機會好好說話。

  「涵星表姐,你總該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兒吧。」端木緋一邊以帕子撣去襖子上的雪花,一邊問道。

  涵星的小臉上因為方才的疾行泛著健康的紅暈,眸子亮晶晶的,「緋表妹,你還沒去過大皇兄的府邸吧?」

  「本宮和大皇兄已經給母妃擇了一個院子,也修繕得七七八八了,你今天陪本宮去看看還要不要添點什麼。」

  「好好好。」端木緋一下子被挑起了興趣,興致勃勃地直點頭,又順口問道,「貴妃姑母打算什麼時候搬進去?」

  「最快也要年後了吧。」涵星親自給自己和端木緋都倒了熱茶暖身,「母妃前幾天搬到千雅園去了,本宮也去過一趟千雅園,母妃都沒怎麼收拾屋子,就想著能夠趕緊搬出來。」

  「母妃早些搬出來也好,本宮就可以經常來找母妃玩……陪母妃說話了!」

  涵星美滋滋地說著,臉上笑開了花。

  朱輪車在兩人說話間拐了彎,外面的街道上熱鬧喧譁。

  今日已經是臘月十九了,春節一天天地臨近,街邊的店鋪酒樓全都張燈結彩,掛起了一盞盞大紅燈籠,街上除了路人外,多是那些採買年貨的人,不時可見百姓大包小包地提回家,喜氣洋洋,空氣中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涵星也被這種氣氛感染,這一路,還讓趕車的小內侍停了兩次車,使喚從珍下車給她們買了兩回的點心,一路說,一路吃。

  半個時辰後,表姐妹倆就抵達了位於金鑼巷的府邸。

  這府邸原本是宣德侯的府邸,宣德侯的爵位只傳三代,去歲自最後一任宣德侯過世後,這府邸就被朝廷收回了,空置了近一年。

  禮部給幾位皇子挑的府邸都是保管完好、且沒有空置太久的府邸,如此只要稍微修整一下,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宣德侯府的這座舊宅亦然。

  朱輪車停在了宅邸的儀門處,下了馬車後,涵星走在前面給端木緋引路,她來過好幾回了,對這裡的布局還算熟悉。

  涵星一邊走,一邊脆生生地說著:「給母妃備的院子叫碧水苑。這院子位置好,格局也好,就是這名兒太普通了一些,本宮又想了十幾個名字,但還是不滿意。」

  「緋表妹,你要不要也給本宮參謀參謀?」

  端木緋偶爾應一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座府邸。

  這宅子雖然年份久了,但是原來的主人將其保養修整得很好,只需稍微修繕,把該重漆的地方重新漆了,該打掃的打掃了,就已經是像模像樣了。

  大皇子還沒搬進來,現在府中空蕩蕩的,端木緋一路走來,連一個下人也沒看到。

  表姐妹倆在庭院中的遊廊、小徑間穿行了一盞茶功夫,一座寫著「碧水苑」三個大字的院落就出現在前方。

  無數雪花飛飛揚揚地落了下來,碧水苑倚水而建,透著幾分清幽,幾分雅致,令人看著就覺得心情靜謐祥和。

  院子西側的湖畔修了一個新的八角亭,亭子就在碧水苑的入口附近,很顯然,是為了方便端木貴妃可以在此賞湖景。

  表姐妹倆手挽著手進了院子,端木緋環視了庭院一圈,一眼就發現庭院中的花木是重新整過的,種的還是端木貴妃最喜歡的山茶花。

  這院子雖然並不華麗,但是顯而易見,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大皇子都花了些心思的。

  因為屋子裡沒有炭盆,所以表姐妹倆就沒脫下斗篷,直接進了屋,從堂屋、次間、稍間、抱廈、內室……一間間地走了一遍,端木緋偶爾給涵星提一些建議:

  「涵星表姐,你說這裡養一缸魚怎麼樣,魚缸里還可以放一些蓮葉。」

  「我最近得了一幅觀音像,正適合掛在小佛堂里。」

  「對了,還有羅漢床邊,可以鋪一塊羊毛地毯……」

  「……」

  表姐妹倆說說笑笑,最後又回到了堂屋。

  涵星抬眼看著庭院中迎著風雪怒放的山茶花,唇角微翹,道:「母妃肯定會喜歡的。」

  外面的雪更大了,那嬌艷的山茶花在寒風中搖曳起舞,不畏風雪。

  端木緋也笑了,用力地點了下頭:「嗯,我也覺得貴妃姑母一定會喜歡的。」

  這時,院子口又出現一道披著鴉青色滾貂毛斗篷的青年,青年劍眉星目,俊朗不凡。

  他正好聽到了表姐妹倆的對話,笑著接口道:「大年三十前肯定能整理好,母妃隨時都能搬來。」

  「大皇兄。」

  「顯表哥,」

  表姐妹倆都給慕祐顯見了禮。

  慕祐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屋檐下,微微一笑,戲謔地問道:「你們兩個丫頭怎麼沒去看熱鬧?」

  慕祐顯自然是知道的,這兩個丫頭啊,一向來是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湊,都這麼大人了,還跟孩子似的。不過,這也是一種福氣。

  凝視著這對天真的表姐妹倆,慕祐顯唇畔的笑意更濃了。

  「熱鬧?!什麼熱鬧?」涵星激動地微微張大眼,目光灼灼地盯著慕祐顯。

  原來是不知道啊。慕祐顯失笑,「今天孫家人流放嶺南,本宮來的路上剛好看見,還為此繞了道而行,本宮還以為你們會去看呢。」

  涵星跺了跺腳,「大皇兄,你怎麼不早點派人跟本宮說呢!人剛剛到哪兒了?」

  這個熱鬧涵星當然要去看的,她就怕現在過去趕不上了。

  「中盛街。」

  慕祐顯話音甘洛,涵星就拉著端木緋風風火火地往屋外沖,嘴裡道:「大皇兄,本宮和緋表妹先走了,布置屋子的事,回頭再跟你說……」

  涵星急匆匆地拉著端木緋往前跑。

  這丫頭啊!慕祐顯失笑地搖了搖頭,心裡給妹婿掬了把同情淚。

  慕祐顯好笑地揚起下巴,對著兩個丫頭的背影喊道:「涵星,本宮已經讓人在香茗茶樓訂了位子,你們直接過去就行了。」

  涵星樂壞了,一邊走,一邊回頭丟下一句:「大皇兄,你真好!」

  「緋表妹,我們得快點!」涵星拉著端木緋飛似的跑了。

  表姐妹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不一會兒,朱輪車就從金鑼巷中駛出,載著表姐妹倆前往南城門附近的香茗茶樓。

  趕車的小內侍知道四公主心急,特意挑了近路走,以最快的速度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香茗茶樓。

  涵星才剛點了一壺茶,就聽街上喧鬧了起來,不少人都在此起彼伏地喊著:「衙差來了!快看!」

  這下,涵星連茶都顧不上喝了,趕緊探出螓首往街上看了過去。

  街上已經有不少的百姓候在街邊了,翹首以待,不同於簪花遊街那日喜氣洋洋,今日的街頭陰雲密布,寒風呼嘯,氣氛略顯凝重。

  須臾,就見街道的盡頭衙差們押著一隊戴著枷鎖的犯人往這邊來了,隊伍浩浩蕩蕩。

  因孫家通敵案被牽連流放的人不少,至少有四五十個戴著枷鎖的犯人,這些人全都面上或是刻字或者烙印,代表他們從此入了奴籍,哪怕是大赦天下,他們也無法翻身。

  這個案子在京中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今日來圍觀的百姓也都聽說了孫家其實是南懷內細的事了,臉上義憤填膺,手裡大都提著一個個裝滿腐菜葉、爛果子的籃子。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先丟出了一個臭雞蛋,準確地砸在了其中一人的額頭,腥臭的雞蛋液順著他的額頭淌下……

  緊接著,其他百姓也動了,紛紛從籃子裡抓起那些腐爛發臭的菜葉瓜果,全都狠命地往那些犯人的身上丟去。

  無數菜葉瓜果如雨點般噼里啪啦地落下。

  那些百姓越丟越起勁,又丟又罵:

  「賣國賊!」

  「你們這些賣國賊死了也活該!」

  「你們害人害己,想害我們大盛國破家亡。」

  「……」

  百姓們情緒越來越激動,罵得是面紅耳赤,只恨不得這些細作去死。

  那些犯人也只能受著,不敢反抗,也不敢出聲,全都低著頭,只希望快點走完這條路。

  那些腐敗的菜葉難免也丟到了許夕玉的臉上。

  此刻的許夕玉頭髮凌亂不堪,臉色蠟黃,身上也穿著破舊的灰布粗衣,與曾經的優雅嫻靜判若兩人。

  她頭上、手上還戴著沉重的枷鎖,連臉上的殘葉都沒法擦去。

  那爛了大半的菜葉隨著她的走動緩緩地往下滑,露出她右臉上那鮮紅的刺字,觸目驚心。

  她現在的樣子恍若一個街頭的瘋婦,怕是以前認識的人在面前,也認不出她來了。

  許夕玉一邊走,一邊渾身如篩糠般發著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那一日在東廠詔獄的情形至今還時不時會浮現在許夕玉的眼前,清晰得彷如銘刻在了她心中。

  當她親眼看著舅父、表兄們一個個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真的怕了,她以為東廠就算不殺了她,也會對她用刑,沒想到東廠再也沒有提審過她,仿佛當初只是為了讓她看看,讓她看看她招不招供根本就沒人在意。

  是啊,也確實沒人在意。

  她曾以為慕炎會顧著許家的面子,她曾以為慕炎不敢把許家鬧出去,她曾以為她一定會沒事的,結果現實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她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現在這個生不如死的地步。

  許夕玉一度以為她會死在東廠的詔獄裡,可是她卻活著出來了,慕炎只是判了她通敵流放,從此她不再姓「許」,她成了犯婦孫氏,他們還在她面上刺了字,把她的罪行刻在了她的臉上。

  寒風呼嘯,如刀般割在她臉上。

  許夕玉覺得右臉頰熱辣辣得疼,疼得刺骨,疼得鑽心,她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釘板上似的煎熬。

  她現在是官奴了。

  她臉上刺的字永遠也去不掉了,會永遠伴著她,直到她死。

  她以後再也不能翻身了!

  不但如此,因為她亂說話攀附許家,連她的喉嚨也被東廠毒啞了,就算她現在想魚死網破地叫囂是許家通敵也沒用了,她也做不到了。

  她只是個又丑又啞的女犯,再也說不出話來。

  街道上,那些腥臭的雞蛋瓜果還在往她頭上、身上丟,那濕漉漉、黏答答的蛋液從額頭滑到她鼻端、嘴角,噁心的氣味讓她聞之欲嘔。

  她失魂落魄,一不小心慢了一步,背上就被人用刀鞘重重地打了一把。

  「走快點!」衙差粗魯地催促道,「別磨磨蹭蹭的!」

  許夕玉踉蹌地走了兩步,差點沒摔倒,趕緊加快了腳步。

  她悔了,可是現在也晚了。

  許夕玉只覺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潭中,陰冷的泥水已經蔓延到了她鼻下……

  一行犯人在那些百姓的罵罵咧咧中出了城,接下來,他們會被流放到嶺南為軍奴。

  那些衙差押著犯人從南城門離開後,大街上也恢復了秩序,百姓們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四散開去。

  街上的那些百姓一邊走,一邊還在三三兩兩地說著話:

  「這位大姐,你這福字是哪裡買的?馬上要過年,我正好也打算買幾張福字。」

  「就在前頭那家賣雜貨的李氏雜貨鋪買的。」

  「這一眨眼,再十來天就要過年了,我家過年的東西還沒準備齊全呢,待會還得再買兩隻活雞回去,等除夕的時候再宰了吃。」

  「……」

  百姓們興致勃勃地說著新年的安排,那些書生也同樣抱著對未來的憧憬,一個個目露異彩。

  「明年要改元,我聽說了新帝登基後要開恩科呢。」

  「李兄,莫非你打算……」

  「王兄,機會難得,你這回可要下場一試?」

  「兩位兄台,你們方才說明年要開恩科?這消息確信嗎?」

  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一邊走,一邊走遠了。

  涵星望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很快又收回了目光,道:「緋表妹,炎堂哥馬上要登基了……」

  說著,涵星可憐兮兮地長嘆了一口氣,看著端木緋抱怨道:「本宮好不容易從宮中嫁出來了,但你以後又要住進宮裡了,我們又不能一起玩了。」

  涵星淒淒楚楚地盯著端木緋,雙眼忽閃忽閃,覺得她們兩人就跟被拆散的鴛鴦似的可憐。

  「是啊。」端木緋此刻才想到這個問題,為難地皺了皺秀氣的眉頭。

  表姐妹倆愁眉苦臉地對視著。

  從珍一言難盡地看著這對表姐妹,出聲轉移她們的注意力:「主子,要不要試試剛剛買的點心?」

  涵星隨口應了一聲,從慕炎登基的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的父皇,不管她的父皇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些年來,對她卻是很好的。

  她總是會忍不住想:也不知道父皇會怎麼樣……

  其實,涵星在私底下悄悄地問過端木貴妃與慕祐顯,他們都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

  「涵星,你只要知道一點就夠了,如今這樣是最好的。」

  「對大盛,對所有人,都是。」

  端木貴妃溫柔堅定的聲音清晰地迴響在涵星的耳邊。

  端木貴妃與慕祐顯是涵星的至親,涵星相信他們的話。

  這樣是最好的。

  從珍打開了點心盒子,一股誘人的香味自盒子中飄了出來,涵星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招呼端木緋道:「緋表妹,快試試這點心,這家榮記餅鋪是江南的百年老鋪,上個月才剛把新鋪開到了京城。」

  「唔,味道確實不錯。緋表妹,你說我們要不要訂一些過年的時候吃?」

  「……」

  表姐妹倆說說笑笑,很快就把孫家什麼的拋諸腦後,不留一點痕跡。

  不知不覺中,雪漸漸地小了,當晚雪就停了。

  之後的幾天,京城都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除夕越來越近,京城的年味越來越濃。

  伴隨著除夕過去,新的一年在半夜的鞭炮聲中開始了。

  正月初一,慕炎在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後,正式登基,群臣上表行三跪九叩之禮。

  慕炎上位後的第一道聖旨就是改年號為「安宸」。

  皇權更迭,一個新的朝代從此拉開了序幕!

  這一日,舉國歡慶。

  對於過去這幾年惶惶度日的百姓而言,仿佛是在黑暗中迷途的旅人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辭舊迎新。

  京城中的百姓們又是敲鑼打鼓,又是放鞭炮。

  那劈里啪啦的爆竹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震耳欲聾,還有人舞著獅子和龍燈慶祝新帝登基,京城中洋溢著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徹夜都是燈火通明。

  次日,也就是正月初二,慕炎又下了第二道聖旨,封安平長公主為鎮國大長公主,又封溫無宸為帝師,而且,聖旨還冊封端木憲為沐恩公,許明禎為奉恩公,三代始降,並賜下了公爵府邸。

  除此以外,慕炎又封了隆治帝慕建銘為戾王,永居太廟贖罪。

  其他的封賞還好說,也大都是在群臣意料之中的,唯有封慕建銘為戾王這一點,出於所有人的意料。

  本來看著慕炎對隆治帝的妃嬪、兒女們並沒有為難,還以為他對隆治帝也會如此,就算不封個太上皇,至少會封其為親王什麼的,好好奉養,也算給自己留個仁善的名聲。

  畢竟,以慕建銘如今的狀況,短則一兩年,最多也就再活個三五年,他已經是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復辟,沒想到慕炎一點面子都不給,不僅封了其戾王來羞辱他,甚至還要將其終身拘禁。

  立刻有些言官覺得慕炎此舉不妥,私下裡議論紛紛:

  「我大盛是禮儀之邦,新帝此舉傳揚出去,豈不是令人恥笑他心胸狹隘?」

  「哎,新帝終究是年輕氣盛,如此意氣用事,等於前頭施的那麼多恩典都白做了,還徒留人話柄,讓人說他沒有容人之量!」

  「是啊。再說了,那一位終究也是新帝的叔父……」

  「……」

  這些言官越想越覺得不妥。

  於是乎,大年初三的皇宮很是熱鬧,不少言官紛紛上重華宮上了摺子,請慕炎依禮封隆治帝慕建銘為太上皇,一個個言辭鑿鑿,話里話外就是讓慕炎別跟一個半癱之人置氣!

  慕炎將這些摺子全都按下了。

  俯視著幾個跪地的大臣,慕炎懶散地背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地反問道:「逼宮篡位都能得到封賞,那就是在鼓勵別人篡位嗎?」

  「各位大人安的什麼心呢?」

  慕炎寥寥數語,語氣也是輕描淡寫,卻是字字帶刺。

  「……」

  「……」

  「……」

  跪在地上的四五個言官啞口無語,神情僵硬地維持著俯首作揖的姿勢。

  這讓他們怎麼接口呢?!

  他們要是敢說是,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可他們要說不是,那他們還上什麼摺子?

  慕炎這兩句話等於是把他們的話全都堵死了。

  立於最前方的一個方臉御史眼角抽了抽,與身旁的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御史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差點忘了,他們這位新帝為人處世一向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想要讓他照著他們的意思,簡直比登天還難!

  有這種任性的天子,以後怕是有的他們愁,有的他們頭疼呢!

  在場的幾個御史突然開始為日後的日子感到憂心忡忡。

  書案後的慕炎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隨口打發了他們,「要是沒別的事,就退下吧。」

  書房裡靜了一靜。

  幾個言官都覺得心口憋了一口氣,卻又拿這個目無旁人的新帝無可奈何,只能先撤退。

  「臣告退。」幾人乾巴巴地俯首道。

  於是,一干言官御使在重華宮待了不足一炷香功夫,就灰溜溜地走了,鎩羽而歸。

  幾個御史一路無語地出了宮門,正要道別,那方臉御史出聲問道:「劉大人,馮大人,王大人,幾位覺得我們要不要去端木家道賀?」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又逢過年,京城中最近很是熱鬧,最風光的自然是封了公爵的許家與端木家,昨日許家設宴待客,今日又是端木家設宴。

  幾個御史面面相看,那頭髮花白的老御史率先拈鬚道:「我看,我們還是去吧。」

  「該去,是該去。」

  另外幾個御史也是點頭。

  那方臉御史又朝重華宮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我琢磨著,這件事還是得讓人勸一勸才是,新帝這樣也太不留顏面了。」

  這種事勢必會被記錄史冊中,令後世質疑新帝的人品。

  以慕炎的功業,本來是可以成為大盛歷史上一個有所建樹的明君,又何必令這些微不足道的瑕疵毀了他的聲名!

  幾個御史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想到一個方向去了,也許可以趁著這次的宴會,提醒一下端木憲,讓內閣去勸新帝。

  既然打定了主意,幾個御史立刻就出發了,上了各自的馬車,趕往權輿街的端木府。

  如今的端木家可謂炙手可熱,今日端木家宴客,來賀的人幾乎踏平了端木府的門檻,權輿街上一排長長的馬車候在那裡等著進府,連帶引了不少路人圍觀,對著端木府指指點點。

  本來嘛,皇后和太后的母家例來會有一個公爵的冊封,但是,現在端木緋還沒嫁呢,這冊封就迫不及待地來了,這還是大盛朝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照理說,沐恩公這個爵位應該從下一代就開始降一等的,慕炎卻額外開恩,准爵位三代始降,等於是要從端木憲的重孫那輩才降公爵為侯,這殊榮是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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