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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舊在小鎮中的哥哥就在家中,每天也是低著頭,恨不得不要和任何人打招呼,沒有人敢雇他做工,只有一個母親的朋友,吊著膽子請他幫忙看著一個小菜攤。他兢兢業業,卻還是會有人在買菜的時候躲著他,甚至有人故意為難他,在他賣菜的時候,如果不給算的價錢低點,或是低聲辯解,就故意做出被嚇到的樣子說攤主要發瘋了。

  這樣的壓抑,讓他真的發病不得不丟了工作後,只能被鎖在家裡,每天無所事事地盯著街上,只有暗戀的姑娘路過時,才會偷偷露出一個羞澀的表情。

  曲思朗看著監控器中,秦拓茫然的表情中帶著幾分焦躁,眼神遊移地看著街面,然後他的眼睛定住,似乎在看什麼,然後他就像看到什麼柔軟喜悅的事物,抿著唇勾起唇角,支著下巴定住了目標。但很快,似乎是有人在看他,他立刻收了姿勢,手忙腳亂地坐直,偷偷瞄下去,又忙收回眼光,生怕別人發現。

  他不由微微笑起來,想起以前自己做家務時,秦拓偷看他就是這樣,他一回頭,秦拓就裝著看雜誌看書看劇本,總之就是不肯看他,等他一轉身,就能再次感覺到一個眼神緊緊地跟著自己。

  總被人盯著怎麼可能不發現,曲思朗那時會假意生氣,把家務活的工具扔到秦拓身上,等他跑過來和自己一起做。

  看著秦拓演最普通的人,就像又能看到他們平常生活里的模樣,那種痕跡,哪怕一點點,被帶入戲中,讓秦拓不自覺地習慣性地表現出來時,就會讓曲思朗有一種親切感。

  或者這就是秦拓說的那條似是而非的線,用表演引起有過相似生活人的共鳴,一些小習慣就會讓觀眾會心一笑,而被欺凌時的迴避又會讓人心中一緊。

  台詞少,肢體表情多,演《起霸》的時候就是這種,但《起霸》是一個群像戲,《歸鄉》則是秦拓一人獨擔大綱。儘管裡面還有母親和醫生,有一閃而過的同事,秦拓所要演的兩個完全不一樣的雙胞胎,占了劇中八成的戲份。

  故事層層推進,在杜傑為救心上人再次發病後,鄰里要求母親把他兒子永遠地關進精神病院,無視這個人兩次發病都是由於周邊地痞地欺侮刺激,連被他救過的姑娘也緘默不言,讓他對這個世界完全灰心。

  另一個城市的杜康則受到醫生的開導,決心面對自己的未來,回到家鄉。但他一歸家,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他哥對這個世界絕望,站在了精神病院的樓頂。

  道具組的意思是找一個平房做一下場景,通過後期把頂樓的場景和跳樓的一部分剪接起來,費旻沉吟了一下,回過頭來問秦拓:“怕嗎?”

  秦拓搖了搖頭,費旻哈哈大笑,對道具組說:“檢查安全準備,我們在頂樓拍。”

  曲思朗側頭有點不安地看他,秦拓笑道:“沒事,安全措施會做到位的。”他頓了一下又道,“或者你到時候再檢查一遍,你有經驗嘛。”

  當初在《聆聽》那三個月可不是玩的,曲思朗對基礎道具尤其是與安全相關的道具都非常熟悉。聽了他的話,曲思朗在拍之前,真的認認真真把每一個部位復檢了一遍。《歸鄉》的道具沒有太複雜的內容,安全成為他們主要負責的對象,曲思朗複查他們也非常樂意,畢竟這件事關係重大。

  這場拍攝是兄弟兩人的對峙,要分兩次拍攝,再將場景剪到一起。秦拓披著病號服,繫著安全繩和威亞,站在房頂的邊沿上往下看,不由往後縮了一下。

  他這時轉過頭,笑著說:“導演我後悔了!好高啊!”

  費旻笑道:“上去就不能下來了,不許後悔。”

  曲思朗忍不住咬著唇瞪了他一眼,費旻挨了這一眼,莫名其妙地看他,倒是秦拓笑道:“上面風景不錯啊,大家要不要都上來站一站。”

  費旻一聽這個,也不管曲思朗是什麼意思了,先搭著他的手站上去。他連個安全繩都沒有系,全靠著秦拓抓著,站到上面,滿是豪氣地吼了兩聲:“喲嚯~~~~”

  秦拓聽他一吼,也跟著嚎了兩嗓子。

  曲思朗在底下看著他和秦拓鬼哭狼嚎,不由笑了,費旻跳下來,其它人也都跟著笑了一會兒,就開始準備了。

  在他們準備的過程中,秦拓向曲思朗招手:“來啊!”

  曲思朗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搭著秦拓的手站到了樓邊上。這棟樓有十層,從地面向上看,並不覺得它比周邊建築更高大。但此時站在近四十米高的樓頂,曲思朗不由倒吸了口氣。

  秦拓突然抖了抖他的手,兩人在樓頂上都晃了一下,他嚇了一跳,忙閉上眼睛,抓緊秦拓的手。就聽著秦拓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才憤恨地睜開眼睛,眼帶水光地瞥了他眼。秦拓看著他要盈出水意的眼睛,心中暗然一動,握著他的手道:“死其實很容易,但是,我寧願艱難地和你一起活下去。”

  曲思朗沒有回答,放開他的手,回身跳下邊沿。跳到平台上,他轉頭看秦拓,秦拓看著他,逆光下面容有點模糊,只能看到他的輪廓,卻聽他道:“有我在,你哪兒艱難了?誰說的我是福星來著?”

  秦拓笑了起來,就聽費旻喊了一聲:“各單位準備,第一次!開麥拉!”

  杜傑轉過身,看著他弟弟走上來,平靜地笑了一下,風吹散他的頭髮,甚至近一點都能聽到他病號服被吹鼓起來的聲音。他的笑容簡單純粹,面臨死亡,他覺得是解脫。

  替身杜康靠近他道:“哥,我知道你現在清醒著,清醒的時候別做傻事。死其實很容易,但是艱難地活過一生,也是一種榮譽。”

  杜傑笑了笑:“這個榮譽你自己留著吧。”他說著,抬頭看向天空,“我死了,你可以自己體會一下。”他轉頭頑皮地看了他弟一眼,前所未有地輕鬆。

  杜康卻憤慨地說:“你以為我沒有體會嗎?我天天都在等著什麼時候自己會變成你這樣!”

  杜傑卻搖搖頭:“不一樣。你只是等著會變成這樣,但你真的變成這樣,你才會發現,差遠了。”他偏著頭,笑容甚至很溫柔,“你現在只是個‘那個病人的弟弟’,等你真正變成‘那個瘋子’,你就明白,我為什麼要站在這兒了。”

  在與杜康的背影替身演完這段對峙後,秦拓站在樓頂,背對著天空,鏡頭對準了他,費旻一揮手,衝著鏡頭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眼神中儘是柔情。他不是不愛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不愛他。

  杜康不顧後面警察和醫生的勸阻,急步上前,就想把他哥拽下來,沒想到他哥更快,在他踏上第一步之前,已經張開手臂跳了下去。

  自由落地很快就被安全繩拽住,曲思朗忙跑到天台邊上,看著秦拓吊在半空中晃來晃去,見他看下來,喊了一聲:“吊我上來還是放我下去啊?”

  曲思朗雙手捧著臉,看他這個模樣,甚覺喜感,不由摸出手機來拍了一張照片。

  秦拓喊道:“別光顧著拍照,吊的我頭暈,快把我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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