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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如何,反正這是個出深淵而登青雲的大好機遇;金 雄白不敢怠慢,當天便去看周佛海,說明來意。   ”我向張高參表示,同意你去,完全是敷衍他的話。”

  兜得一盆冷水,將金雄白澆得背脊都發涼了。   ”我想過,你去了不能回來;不能回來你就不能去。”   ”何以不能回來?”金雄白問。   ”日本人對你注意已久,你去了浙東回來,一定會有麻煩。 平常有麻煩不怕,這時候有麻煩,我沒有能解決的把握。”周 佛海加以解釋,”因為,現在的日本軍人,尤其是以勝利者姿 態出現在中國戰場的日本軍人,心情之複雜、之不可理喻,你 總想像得到。”

  金雄白不能不承認周佛海的話,是經過考慮,出自衷心, 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如果你去了不回來,好些只有你才能辦,或者一向是你 經手,別人茫無所知的事,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也是實話。金雄白經手的”關係”,大部分固然可以交 出去,但也有極少數的部分,是無法交出去,而這極少數的 部分,正是非常重要的部分,譬如周佛海跟蔣委員長的代表 蔣伯誠的關係,就非金雄白作橋樑不可。   ”再說,我也少不了你。既然是共患難,當然以朝夕不離 為最宜。”

  前面的分析,由於理智,最後的一個留他的理由,出於 知友深情,更令人感動。金雄白到這時候,連悵然若失的感 覺都消失了。   ”好!這件事,我們不談了。”   ”那就談最要緊的一件事,照你看我當前最要緊的一件事 是什麼?”

  金雄白毫不遲疑地答說:“自然是如何接應盟軍在東南沿 海登陸。”   ”不錯。日本在中國的部隊有300萬;一旦’本土決戰’, 當然要調一部分回去。這調回去的一部分,必然是精銳,留 下來的即或不是戰鬥力怎麼強的部隊,不過數量很大,仍不 可輕敵。”周佛海又說:”不過’政府’也有60萬人,雖然戰 鬥力不高,仍舊可以發生牽製作用;我當前的課題是不知如 何將這個牽製作用發揮到最高度;以及如何在國軍所希望的 地區,發生牽製作用?”   ”既能發生牽製作用,何不將這個作用,索性化成戰鬥?”   ”你的意思是,直接對日軍攻擊?”   ”正是。”金雄白點點頭。

  與其牽制,不如進攻;聯絡游擊隊,組織淪陷區民眾,而 遙引國軍正規部隊為後援,以待麥克阿瑟的艨艟巨艦,起事 著實可為。金雄白所建議的這一策,當時為周佛海笑為’書 生之見’;其實卻是針對日本大本營戰略上的弱點而加以痛擊 的上上之策。

  因為情況是很明顯的,日本為了本土決戰,以及防備盟 軍在中國東南沿海登陸,否定岡村寧次往西南深入冒險,嚴 令將部隊集中到海口,以便增援本土。既然如此,就不必作 靜態的牽制;大可放手攻擊——戰略家、政論家一直在鼓吹、 在強調的是,日本派遣大量部隊侵華,是自陷泥淖,來得去 不得;現在不正就是日軍歸心如箭,急於從沼澤中拔出泥腿, 溜之大吉;而中國應該拖住它的時候嗎?

  贊成金雄白的主張的人,甚至還作了這樣的一個譬喻,例 如有流氓自道急人之急,侵入良善人家,軟哄硬騙,盤踞不 去;哪知多行不義必自斃,此流氓之家遭人襲擊,已經失火 了;流氓急於脫身回家救火,那末與他暗中有不共戴天之仇 的人,豈不應該乘機反抗?這個流氓為了根本有失,無心戀 戰,一定是採取只求擺脫的守勢;那時就豈不容他脫身,讓 他眼睜睜看老巢淪為一片瓦爍,豈不也是絕大的勝利?

  但周佛海不聽。雖說書生之見,紙上談兵,畢竟也有其 可取之處;而所以連考慮都不考慮的最大原因是,不管軍統 也好,三戰區也好,都只能由他配合對方的要求作必要的因 應行動;而不能由他作主來採取任何戰術;更不用談戰略了。

  到了民國34年6月初,任何公共場所都在公開談論日本 人在哪裡慘敗,怎麼樣慘敗;以及蔣委員長最近發表了什麼 令人興奮的談話?常掛在一般人口頭上的一句話是”天快亮 了!”而且大庭廣眾之間,公然有人指出”中央儲備銀行”鈔 票的花紋中,分散隱藏的”中央馬上來”五字——看清楚了 的人的那種驚喜之情,是誰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的。

  金雄白既興奮又苦悶,與周佛海的接觸當然亦更密切;一 天傍晚,周佛海跟他說:”有件事要請你趕快辦。中央要我辦 一個規模比較好的印刷廠,作為反攻開始以後,敵後宣傳之 用。這件事要快;請你負責籌備。經費不成問題,向我要。”

  “錢是小事。”金雄白躊躇著說:“印刷器材都仰給於國外; 海運中斷,來源缺乏,只有去找存貨。這時間上就很難說了。”

  “一定要想辦法!”周佛海近乎不講理地說:”沒有辦法也 要有辦法。”

  金雄白靈機一動,頓有無比輕鬆之感;原來他早想結束 《平報》,卻以種種顧慮,下不了決心。現在他為他自己找到 了一個絕好的理由;遲疑猶豫,一掃而空,所以覺得輕鬆。

  “沒有辦法中想辦法,倒逼出一個很好的辦法。我把《平 報》停刊;不必另起爐灶,留用原有的員工設備,留待他日 之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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