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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是政治象徵,卻也沒有傾注曹操多少心血,而曹魏真正發展壯大後自家王爵的統治中心鄴城,才真正是下了血本在經營,當然,這是後話,在現在這個時候,帝都是許昌,許昌本是一個縣城,怎麼比得上長安和洛陽這般有底蘊?
洛陽雖然落在曹操手中,但因為要防備郭嘉,頂多是一個戰略城市,所以一直處於破敗凋敝的狀態,反倒是經過郭嘉近十年的經營恢復,長安已經是天下僅次成都的繁華之都。
孫權有意支持郭嘉迎天子去長安,明眼人就能瞧出他沒安好心,是想挑撥郭嘉和曹操發生戰爭,江東能不能坐收漁利不重要,重要的是消耗這兩個天下最為實力雄厚的梟雄。
這件事在郭嘉眼中,倒不見得需要孫權挑撥,他與曹操本就是水火不容,不管是政治立場還是個人恩怨,兩家相安無事只是暫時的,沒有孫權的挑撥,兩家終有一天也會兵戎相見。
郭瑾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捏著信函的手漸漸發緊。
郭嘉倒是輕鬆一笑道:“瑾兒,你知道為何孫權此時寫信給為父嗎?”
郭瑾抬起頭來,想不通。
孫權信里的說辭是恭賀郭嘉得女,實際上這種事情算什麼藉口?
為什麼是現在?
郭瑾又慚愧地搖了搖頭。
郭嘉攬著他的肩朝外走去,便走邊說道:“兩年前,為父收服涼州,現在,孫權料想為父積攢實力已有成效,會有動兵擴張的念頭,而恰恰此時,曹丞相欲伐烏桓,孫權不敢挑釁曹操,因為他就算把許昌攻陷,曹操率軍返回之時,就不光是收回許昌一座城。所以,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孫權希望為父能夠抓住。”
跟著郭嘉朝外走的郭瑾疑惑地抬起頭,問:“父親會上孫權的當嗎?”
郭嘉伸手彈了彈他的腦門,笑道:“這也算不得是孫權在用計,曹丞相去打烏桓,的確是一個機會。”
十年休養十年生息,郭嘉很有耐心,他不急,面對曹操吞下河北的局勢,也不心慌。
走出場外,郭嘉低頭對郭瑾說道:“你就替為父手書一封回函給孫權,怎麼寫你自己想,寫完後讓子勑過目就行。”
郭瑾領命回了自己的房間,提筆手書,一片回函一氣呵成,寫完之後匆忙跑去拜見秦宓。
秦宓很意外郭瑾的造訪,閱過郭瑾這篇回函之後點頭微笑。
造詞華麗,通篇溢美之詞。
郭瑾這篇回函幾乎和孫權的書信如出一轍,都是讚頌對方這些年來的作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寫出來都是讓人看著心曠神怡的文字。
反正這是虛與委蛇,即便郭嘉真要去攻打曹操,也絕不會告訴孫權,這點兒心思,郭瑾還是能夠揣摩明白的,所以給孫權的回函,不需要表明態度,禮尚往來一般歌頌一番對方就成。
半年之後,曹操率軍北上,打算在河北過冬,在來年春天一舉越過長城征伐烏桓!
曹操去打烏桓,大本營雖然不是空虛,可也並不見得誰都趁機來犯。
但這絕對是一個天賜良機!
劉表不敢打,孫權打不過,唯獨只有郭嘉了,他若出關東進,尤其是在曹操親征越過長城之後,那麼將會給曹操一個沉重的打擊。
不光是成都內典韋許褚張燕等等武將向郭嘉請戰,就連龐統戲志才,以及在關中的徐庶與法正都親自連番寫信給郭嘉希望出征。
坐在益州府議事大廳的主位上,郭嘉面無表情,堂中文東武西,戲志才與甘寧為首,二人代表文武向郭嘉表達請戰之意。
武將們單膝跪地抱拳請命,文臣們躬身拱手,就連賈詡也支持戲志才的提議:進攻中原。
如果要打,那麼現在開始準備,明年春天曹操從河北中部率軍進攻柳城時,就是郭嘉出關東征的最佳時機。
所以,打與不打的決策,必須現在有個定論。
閉目坐在主位上的郭嘉面對文武一致的請戰意願,輕聲地問了一句話。
“曹操是去打誰?”
單膝跪地的武將們全都怔住,一起側目望向文臣那邊。
主公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打烏桓啊!
郭嘉肯定知道,但為什麼要問?武將們都不知道答案。
文臣這邊,其實不少人心理知道為什麼。
賈詡是無奈地隨大流,他不喜歡出風頭,所以文臣們都請戰,他也只好湊個份子,若他反對,豈不是太扎眼了?
而當郭嘉問出這個問題後,賈詡就心中微微一嘆。
希望,不是婦人之仁吧。
戲志才面露掙扎,還是一意孤行地向郭嘉說道:“主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可猶豫啊。”
睜開眼睛,郭嘉面色淡然地輕聲道:“我從未猶豫,曹操打的是烏桓,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從中作梗,我與曹操之間的戰事,是漢人自家的紛爭,而曹操與蹋頓,是漢夷之間的戰爭,都退下吧,該幹什麼就各司其職。”
說完,郭嘉站起身,不理會堂中文武惋惜嘆息的反應逕自離去。
郭嘉心裡很清楚他在做什麼,撇開此時他東征的勝算不談,也不管曹操究竟是出於怎樣的考量力主去打烏桓,至少他不打算在這個在曹操背後突施冷箭。
有不少人說過華夏民族喜歡內鬥,是一個擅長窩裡鬥的民族,郭嘉沒興趣標榜什麼,但在曹操打烏桓這件事上,他要表明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