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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歉然還禮,目送荀彧轉身。
“子勑你先陪文若下去,我有幾句話與左道長說。”
郭嘉先讓秦宓離去,荀彧也不多問,他是客人,自覺地沿著階梯下山。
邁步也朝山下走,郭嘉走得慢,漸漸與荀彧秦宓拉開了距離,階梯兩旁的近衛軍也護著郭嘉緩緩下山。
“小太公,有什麼話要跟老道說?”
左慈陪著郭嘉也朝山下走。
俯視荀彧愈發遙遠的背影,郭嘉話音輕淡地問道“左老道,你看文若的命,是否與當年有變?”
左慈不止一次說過,郭嘉能夠改變身邊人的命運,戲志才如此,于吉來投奔也如此,哪怕是喬家姐妹等人,在他身邊的人,似乎命運的道路都與出生本應註定的方向有了偏差,而往往這個結局都是向著更好的地步發展。
左慈與于吉即便算破天命,能夠看穿郭嘉命數無常,卻也永遠不會知道郭嘉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的橫空出世,不,應該說是顛覆歷史,蝴蝶效應改變周邊人物的命運是最根本原因。
如果沒有他,典韋或許命不久矣,戲志才也恐怕早已魂歸九泉,大喬數年後將會成為寡fù,貂蟬,蔡琰,高順……
郭嘉就像是一個漩渦,將周圍的人全部席捲進去,是命運的一個漏dòng,是一個常理難以dòng悉的存在。
左慈朝荀彧遠去的背影遙遙望去,微微搖頭道“荀令君之命,一如當年。”
郭嘉停下了腳步,眼神極為複雜地俯視而去。
歷史上荀彧活到了五十歲,這個歲數在平均壽命短的年代裡,絕對算不上短命,勉勉強強稱得上長壽。
但是郭嘉關心的不是荀彧活了多久,而是荀彧怎麼死的
如果是壽終正寢,郭嘉會為他感到高興。
但是,如果是死於非命,那麼郭嘉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能殺荀彧的,天下只有一人。首發
荀彧的伯樂,荀彧效忠一生的主公曹cào。
假如荀彧的命,還是歷史註定的命運,郭嘉一想到這,心亂如麻。
他從不相信巧合。
曹cào官渡之戰打贏了,坐擁半壁江山,揮軍南下雖在赤壁慘敗,但折損的基本上都是荊州降軍,不但實力還在,並且仍舊擴張了屬地,拿下了荊州北部一片不小的土地。
那個時候的曹cào,絕對不是今天的曹cào,更不是孤身刺董時候的曹cào。
人的野心絕不可能與生俱來,一無所有的人有野心也只是小人物的好高騖遠,而逐步向著權力巔峰攀爬的人則會漸漸滋生野心,歷史無數次證明了一件事權力是野心的搖籃。
十年前的曹cào不會想到他能有今天挾天子令諸侯的地位,十年後的曹cào也絕對想不到他會面對錦繡江山唾手可得的形勢。
在權力與實力逐漸高漲的時候,曹cào需要更高的地位,需要開創更盛大的家業,當曹cào已經是丞相凌駕百官之上又手握兵馬大權,他還想更進一步,還能怎樣呢?
什麼樣的爵位能滿足曹cào?
不管怎樣,曹cào軍政大權集於一身,他已然位極人臣
再進一步,就是大逆不道。
荀彧擁漢,便不能坐視曹cào邁出那一步
昔日的“吾之子房”站在了曹cào的對立面,同時曹cào用庶族壓制士族的做法令士族接二連三地反抗他,他要壓制士族,要繼續把權力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荀彧死了,也許歷史沒有交代清楚究竟是不是曹cào揮下屠刀,可荀彧的死,對士族是重創,也掃清了曹cào更進一步的障礙。
就在荀彧死後次年。
曹cào封魏公,終於成為了與王莽相提並論的“cào莽”。
如果荀彧的下場和歷史上一樣,現在的郭嘉能怎麼做?
語重心長地勸告荀彧嗎?
沒有發生的事情,而且是十幾年後的事情,郭嘉怎麼開口?
即便開口,如何看,都顯然是郭嘉居心叵測,現在的荀彧,是曹cào最為器重信任的人,曹cào在外人看是挾天子令諸侯,在荀彧等忠臣眼中則是奉天子令不臣,曹cào是忠勇無畏的代表。
沒有打贏官渡之戰前,曹cào必須要夾起尾巴做人,擊敗袁紹後,曹cào就有了底氣耀武揚威。
郭嘉想勸荀彧離開曹cào,根本不可能。
冒著與曹cào翻臉甚至開戰的風險將荀彧留在益州嗎?
這的確可行,至少確保了荀彧不會死在曹cào的手上。
但是這樣的結局對荀彧沒有任何區別,儈子手卻變成了郭嘉。
失去了理想,失去了奮鬥目標,荀彧會生不如死,甚至比懷才不遇還要憤慨。
有一種人,是為了理想而活。
郭嘉不敢說自己是,但他會朝著理想去奮鬥,而荀彧一生,都在追逐著夢想。
如果郭嘉強迫荀彧留在益州,他這是在踐踏荀彧的尊嚴與理想,他們的友情將dàng然無存,荀彧或許會活很久,但只會是一具行屍走肉。
好死不如賴活著始終是小人物狹隘的想法,郭嘉就有過隱匿山林終老一生的想法,他也承認自己有很多小人物的想法,可荀彧卻絕不是一個小人物,他定然有著捨生取義的剛烈執念,因此,他在曹cào封魏公前一年死了,不管是他殺還是病故,荀彧那時,必定已經心灰意冷,對於一個有著夢想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夢碎的打擊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