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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文催促哥哥快點離城,是不想兄弟二人都為張雲卿所害。他隨鍾雪華來到縣政府,趙融便領著眾人先去大禮堂孫中山遺像下宣誓,然後才入餐廳赴宴。同席的有趙融、劉異、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楊相晚及一部分土豪代表。
宴席上,張雲卿詢問時局方面的問題,張光文侃侃而談,同時,又注意張雲卿的變化。
張雲卿並無加害之意,還當眾委他為黃橋鋪團防局局長。
散筵後,張光文匆匆而別,回到招待所,見哥哥尚未離開,埋怨道:“哥,你怎麼還不走,要等什麼人麼?”
“等你呀!弟,你別瞞著我了,是不是張雲卿對你不利?”
“哥,先別說這些,我們趕緊離開要緊!”張光文說著,拉了哥哥的手就走。
兄弟倆來到東門轎行,恰好山門的大土豪梅滿娘和來接她的帳房先生鄧集華也在租轎子回家。
張光文要了兩乘和梅滿娘一模一樣的四人抬中轎。梅滿娘主僕在前,張光文兄弟在後。
起程沒多久,四乘轎子在東門外迎春客棧停下。這是武岡轎行不成文的規矩,轎夫們到這裡要吃一大碗麵條,錢由租主掏。
張光文最後下轎,下轎前,他揭開後轎的一角,發現有人正賊頭賊腦地向這邊張望。他認出那個人是張雲卿的探子張鑽子,心裡一驚,明白已經被盯上了。
轎夫們狼吞虎咽埋頭吃麵條,梅滿娘主僕及張氏兄弟在一旁飲茶,張光文不時用眼睛注意那邊的張鑽子。
張鑽子盯了一會,轉過身混入進城的人群中走了。張光文明白,張鑽子已記住了轎子的形狀號碼,向張雲卿報告去了。
一會,轎夫吃完面,梅滿娘望著張光文兄弟:“兩位,是可以起轎了麼?”
張光文悄悄地踩了哥哥一腳,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個不慌不忙地一邊向城門口張望,一邊回答:“對不起,我要等一位朋友,你們先走吧。”
梅滿娘的帳房先生鄧集華不耐煩地說:“你的轎子擋了我們的出路,我們怎麼走?”
張光文歉意地笑了笑,對梅滿娘說:“要不這樣,我們換兩乘好不好?”
梅滿娘不疑有他,點頭答應。
張光文這才注意到,梅滿娘的雙眼紅腫得像桃子,頭頂上、耳墜上經常配戴的貴重首飾也沒有了,這是農會繳去充了公。
她主僕二人走後,張光火悄悄地問弟弟:“弟,你要等誰呀?”
張光文壓低聲音說:“你別管,我自有道理。”
張光火知道這事不能問,只好轉換話題:“你知道梅滿娘的眼為什麼紅腫麼?”
張光文搖頭。
“以前聽說張雲卿與她有一腿,我還不相信,張雲卿相貌堂堂、年紀輕輕會要一位老女人?前些天我從牢里出來,張雲卿過來看望我們,果見梅滿娘眉目含情地望著張雲卿,後來還主動追過去與他親熱。”
“真有這事?”
“是的。”張光火道,“不過,這回張雲卿沒有理她,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可能還說了絕情的話。反正梅滿娘回到房裡蒙著被子傷心地大哭了一場,第二天早起,眼睛就是那樣。”
張光文見四處沒有動靜,起身道:“別人的事休要去管,我們起程吧。”
兄弟倆上了轎,張光文吩咐轎夫道:“請向東走。”
前面的轎夫回過頭,不解地說:“向東可是通往扶沖呀?”
張光文點點頭:“我就是要去扶沖。你們休要問,反正我會給錢。”
張光文兄弟乘坐轎子,從扶衝過高船嶺,高船嶺東面,是資江的上游,名石羊橋。
在石羊橋打發了轎夫,再租了一艘快船,順流而下。
此時已是傍晚,望著兩岸不斷後退的景色,估計張雲卿的追兵再也追不上了,張光文這才鬆了口氣,告訴張光火:“哥,今早晨我們在迎春客棧休息,我看到張鑽子在附近盯梢我們。”
張光火恍然大悟:“難怪你要和梅滿娘換轎子。”
“還有,我這次進城,是中了張雲卿的圈套,若不想辦法逃出來,會遭他的毒手。”
張光火點頭:“我不願一個人先離開,就是放心不下。”
張光文嘆道:“你不先離開是錯誤的。張雲卿若對我下毒手,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張光火道:“若是那樣,跟你死在一起我也心甘。”
張光文眼睛紅潤了,欲說當初不該放過張雲卿,又恐傷及哥哥,不想張光火自己說道:“要怨只能怨我,當初若不是我阻止弟弟殺他,哪來今日之受罪?”
張光文搖頭:“這都是命。今日之罪,好像上蒼早就安排好了。”
沿江順流而下,速度極快,到達石背張家時,才是第二天拂曉。
回到家,家中親人見張光火兄弟安全回來,歡喜不已,舉家慶賀。
張光文把已升做管家的細狗叫到身前問道:“這些天鄧聯佳回來過麼?”
細狗點頭:“回來好多次,頭一回還帶易豪來過,最後一次是昨天。得知你去了城裡,很不放心,說是要進城打聽你們的下落。”
張光文嘆了一口氣,又吩咐道:“你去黃橋鋪團防局走一趟,告訴弟兄們,說如今的天又變回去了,我馬上就要回來帶領弟兄們殺共產黨,殺不聽話的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