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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神色一震,皆知自己犯了軍中禁忌,須知驕兵必敗啊!他們都是經常帶兵打仗的老將,意識到自己犯了這等低級的錯誤,紛紛面露愧色。其實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蕭晚月太過霸道,這幾日將我軍眾將往死里地追著打,那感覺實在令人太不愉快了,今日能克敵制勝,終於一雪前恥,眾人難免有點興奮過頭。

  很快地眾人便收整情緒,與我一道商議應敵之策,我命曲慕白和周逸點兩萬大軍,於入夜後伏兵在蕭晚月前來偷襲時必經的山道兩側深山中,待敵軍過道時再殺得他們措手不及。

  在劫和天賜問:“那我們兩人又該做點什麼?”

  “不急,兩位弟弟自有重任!”

  我狡黠笑起:“蕭晚月想夜襲我軍,我就讓他明白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夜,蕭晚月果然要來偷襲,被潛伏山道上的曲慕白和周逸殺得陣型大亂,無奈放棄偷襲計劃,撤兵回樊城。

  待回到樊城之下時,卻見樊城城牆上早已掛起了鳳凰大旗,楚在劫和楚天賜奉命率領大軍,趁著蕭晚月全軍夜襲而出,樊城守備空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整座樊城。

  楚在劫在城頭上高唱:“城下敗將聽著,吾姐傳令,命你速速棄械投降,乖乖退出中原,否則,必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蕭晚月怒極反笑,策於馬背之上,道:“好極了!傳話給楚悅容,蒹葭關下,我等她再決雌雄!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此後,蕭晚月摔大軍而去,退居百里外的蒹葭關。

  回來後,天賜笑得快趴了下去,說蕭晚月當時表情別提有多難看。而我的心情遠沒有大獲全勝後該有的輕鬆,因為我知道,蕭晚月此戰雖敗,但根基尚存,他大量的糧糙軍械和輜重都囤積在蒹葭關,而蒹葭關又是打通中原和胡闕的第一關口,胡闕的後背支援就源源不斷地到來。所以只要蒹葭關在,蕭晚月就如扼住咽喉要塞,假以時日,三軍士氣恢復,必將捲土重來,到時候我要再戰勝他,恐怕不會再向之前那麼容易了。

  真正的大戰,現在才剛剛開始!

  眼下迫在眉睫之事,我必須一鼓作氣,在三日內拿下蒹葭關。

  然而,攻取樊城都已花了我十多日的時間,蒹葭關乃是天下第一大關,比樊城更為難攻數倍,焉能在三日內拿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蕭晚月的大軍引出蒹葭關,於關下決戰。然,以蕭晚月的才智,定能看清局面,審時度勢,不與我做意氣之事,於關中堅守不出,只待幾日光景,等他的大軍恢復戰鬥力,就算我不去叫戰,他也必然會反攻樊城,那時怕是真如他所言,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了。

  那麼,到底如何才能將蕭晚月引出關外決戰呢?

  我走出帥帳,負手駐足,遙望天際。

  夜將盡,天將明,此時的天空是空前絕後的黑暗,就連星辰之光也全部隱於暗夜之下,風迎面拂來,微涼。

  肩膀一沉,我回頭看看,在劫將披風溫柔地披在我肩上,篝火下他那明淨的眼眸中,跳躍著火焰般熾熱的情感。我轉了視線,將這樣的感情視而不見,他沒在意,輕聲道:“還在想破敵之策?”我淡淡道:“已經想到了。”在劫點頭,“你總是足智多謀,敢將千般柔腸化作萬丈雄心。”我嘆了一聲,道:“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不要那兒郎般的萬丈雄心,只如尋常女子一樣,以千般柔腸,與所愛之人長伴一生。”在劫的面容在剎那間浮現多情的哀傷,張口欲言,卻又咽了回去,最終什麼都沒說,只靜靜地,深情地,借著篝火的紅光,打量我的側臉。

  夜風吹起我鬢角一縷髮絲,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龐,溫柔地為我將鬢髮掠過耳角。

  我捂著耳朵,侷促地說了聲謝謝,竟覺得耳角些許發熱,心想許是那篝火燃都太過灼熱了。

  緩緩舒了口氣,我以平穩的口吻道:“在劫,此戰過後我將與晚風歸隱去了,阿姐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一個人要好好地照顧自己,而我們從前有過的那些錯誤,你也全都忘記了吧,找一個好姑娘,好好地……”

  “我們之間沒有錯誤。”他將我的話硬生生地打斷,“我從不認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一種錯誤。”

  我覺得胸口很悶,強忍著一陣陣心悸,苦笑道:“是了,你總是這樣,知錯,改錯,卻從不認錯。”

  若非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劫又怎會在與我久別重逢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呢?

  他知道錯誤,所以不再傷害我,他改正錯誤,所以不再苦苦相逼,但是他就是不肯認錯。

  因為一旦認錯了,他就沒法證明他是對的。

  我抬頭看向我,“有些錯誤永遠都是錯誤,不管你怎麼證明,都是錯,就算你真的證明自己是對的,別人還是說錯了,你又能怎麼樣?”

  在劫痛苦地閉上雙眼,甲冑上的冷光反照在他年輕的臉上,淡淡的一絲哀傷,如曇花般盛開,轉瞬滄桑。

  我覺得我們不該再談下去了,眼前戰事吃緊,不該糾結於兒女私情,我不能分散了注意力,貽誤戰機。

  便嘆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要事讓你去辦。”

  說完,便從他身旁輕輕走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愛一個人,誰敢說錯!”

  我腳步只是微微一頓,再也沒有留戀地離開了。

  玲瓏少年還在原地,包圍著夜色,守候一生的好時光,只可惜,我永遠也沒能做他期盼的新娘。翌日,我提出要去蒹葭關一會蕭晚月,眾人大驚,勸我不要以身犯險。

  我知他們憂慮什麼,匹夫不可奪其志,三軍不可奪其帥,我為三軍主帥,一旦涉險,後果不堪設想,他們怕我進了蒹葭關,就再也出不來了。

  我笑道:“若不去,此戰敗三成,若去,此戰勝七成,自古兵家,險中求勝。既我趕去,必有把握完歸,請君不必再勸。”

  眾將見我勸我不得,無不請命領大軍護送我前去,好震懾昭軍,我搖頭否認。縱千軍萬馬,蕭晚月亦眉眼不眨,焉能震懾?

  打仗人多是好,談判人少為妙,所以我決定單刀赴會,讓在劫護送我前去。天賜放心不下,硬是要一起跟來,我也隨他了。

  六月二十六日酉時,黃昏向晚,彤雲密布,我坐上馬車,向蒹葭關出發。

  抵達蒹葭關時,天色已暗,沉沉暮色下,蒹葭關巍然茫茫,如蟄伏之獸,蓄勢待發。

  昭軍將士駐守城頭之上,一個個嚴守以待,毫無懈怠。

  我觀他們軍容嚴律肅正,並沒有流露一絲戰敗後該有的紊亂和頹靡,不由暗暗佩服蕭晚月法令有度,治軍有方。

  守城將軍見一輛馬車駐於關下,在城牆上高喝:“來者何人?”

  我出了馬車,回道:“請這位將軍代為通稟,楚悅容前來拜關!”

  乍聞來人乃是敵軍主帥,那守將大驚,忙自城頭離開,往關中傳話而去。

  不下片刻,關中城門大開,前鋒大將天霽親自出關相迎。在劫與天賜欲隨我同去,被天霽擋在門外:“我家主帥有令,除楚悅容,其餘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通關。”看向天賜時,天霽那眼神凌厲如刀,乃怨恨昨日被天賜一箭射中肩膀,使得他自將台上摔下,雖未斃命,但也傷得不輕。

  我安撫住在劫和天賜之後,隻身一人在天霽的引領下進關了。

  進入王帳時,蕭晚月正背對著我,負手立於木屏前,木屏上掛著一張地圖,延綿萬里,錦繡江山,盡繪其中。

  他看得入迷,似乎並未發現我的到來,或許,他已經知道我的到來,卻紋風不動。

  我也不出聲,立於他身後,與他同看江山如畫。

  帥案上一盞暗燈,幽幽冥冥,照不穿他身,卻映出了他心。

  帝王霸業,那燦爛輝煌的風光裡頭,藏著多少人含著血淚的艱辛,裹著多少人默默無聲的犧牲?蕭晚風君臨天下名垂青史時,又有誰會知道,在那盛世繁華掩蓋的黑暗背面,有一個男人曾戴著一張張不同的面具,游離在虛華人世的表演中。

  百年後,若後人翻開史書,必會發現,如無常昊王倒行逆施禍亂天下,便無蕭晚風仁義之名入駐皇都,拉開萬里征途,易主趙姓天下。

  是的,蕭家大業,蕭晚風於明,功勳顯著,蕭晚月於暗,居功至偉。

  若我記得沒錯的話,為此番大業,蕭晚月已經做了七年的趙子都了。

  七年很長,長得他分不清什麼才是真實人生;七年很短,短得他半響貪歡如夢如霧轉瞬空。

  他用七年的光陰作代價,辜負了真心,背叛了愛情,換來大昭千里山河,萬民來賀,而他卻陷入迷茫,分不清真實虛幻,迷失自我於鏡花水月,以悲苦盡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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