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張華勸說齊又不必如此心急,因為接下來有六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把箱籠里的所有東西曬上個十遍八遍。然則張華在齊又這裡信用值實在不夠高,所以兩人還是自顧自的在後園裡晾他們的萬國旗。

  張華給齊達找的田都是上好的水田,能自己從地下出水的那種,而且彼此之間引水的水渠也修得很完善,所以齊達倒不用擔心水的問題。倒是因為雨季結束,農田裡的作物換季,官田裡有不少旱田瘠地空出來了,齊達趁此機會把這些田圈進了他的育種試驗田裡。

  秧田裡的秧苗已經長得差不多了,是插秧的時候了。齊達帶著二十來名役夫,一起到秧田裡拔了秧苗,然後把秧苗用籮筐挑到事前已經整好的地里,然後以一尺左右的行距全部插下去。

  五十畝水田插完,還剩了些秧苗,齊達又令人把剛剛圈進來的瘠田開了一些出來,也試驗著插了些秧苗,想看看能否在這裡也弄出些變種來。

  張華作為一州刺史,下鄉勸農這種事情自然是輪不到他來做的,自然有底下的人自己去做好,他只要適時的提醒一下就好了。

  至於因為乾季來臨而突然增多的那種季節性的工作,因為之前做足了準備,張華除了比之前稍微忙了一些,倒也沒有變化多少。甚至,比起張華,他還要輕鬆那麼一些。也是因為如此,齊達便把給齊又找先生的事情交給了他。

  合浦作為交州的首府,學宮自然是有的,但也僅止於有而已。交州被士家統治了百餘年,這裡的士民,尤其是那鄉下的土人,基本上是只知道有士家,沒人知道皇帝。就算是士人,他們也是被士家沿襲前朝的舉察制高高供養起來,除了極少數不得已的,大部分對於朝廷的科舉制度是不屑一顧的。所以,也就造就了交州在科舉人才上的奇缺。整個交州,除了蒼梧以北的三郡還有些秀才,其他三郡,基本上就沒有參加科舉的了。所以,這所謂的學宮,其實也就幾個落魄秀才在教書而已。

  這樣的師資配備,齊達自然是不願意讓齊又去的。而交州的其他名聲在外的士人,卻多半為了所謂的氣節,不願意——至少短時間內,向朝廷折腰。而朝廷為了安撫民心,也不願意逼迫這些士人,所以教化問題還得張華自己想辦法。但是,至少目前,交州的學宮教育問題是難以解決的,所以齊達交給張華的任務就成了一個大難題。

  最後,無奈之下,張華在請示過齊達之後,決定還是自己暫時兼任齊又的先生,每天給齊又安排下一定的讀書任務與作業,然後等到第二天檢查。

  如此,事情倒也順利解決。而且,張華不像京城裡的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認為教導僕役出身的子弟有失身份。張華受父親影響,只要是願意學習的,並不介意學生的身份,他都能一一教導,所以他順勢答應了齊又教導何西的請求。

  如此,日子就在有序的忙碌中進入了臘月,也到了齊達的二十歲的生辰(虛歲)。是冠禮的時候了。

  以前在山裡的時候,鄉下人家不興冠禮這一套,當然,作為庶民,他們也只能戴巾,加冠一詞與平民無緣。不過,在齊達他們山里,一則因為家裡的大人都急著抱孫子,二則因為鄉下人家最缺的就是勞動力,所以家裡的男孩只要過了十五歲,就會請附近的算命先生或是巫婆子看個日子,然後祭告家廟,請了鄉里族裡德望高的老人給孩子束髮、裹頭巾。

  而後,那孩子就算是成年了,就算是邁入了成年人的世界,可以談婚論嫁,當家作主了。族裡討論什麼事情,他也有一言之地了。如果去別家幹活的時候就可以拿上和大人一樣的全額工資了。別家有紅白喜事,他也可以代表家裡去幫忙或者是吃酒了。

  當然,女孩兒,除非是田雨那樣的人家(即家有餘糧的地主),又或者是特別受家人寵愛(譬如毛穎),一般是不會有成年禮這樣的事情的。鄉里的媒婆子一般都打聽著附近的女孩兒,估摸著到了那個年紀,然後就會尋上門來做媒,然後直到出嫁的前一天,女孩兒的母親才會把孩子叫到房裡,與請來的全福人一起,給女孩兒開面,上頭,然後就算是女孩兒的成年禮了。

  話扯遠了,齊達雖然也是出自鄉下,也是平民身份,但是當初並沒有按照鄉俗行禮。而現在,雖然因為宦遊在外,冠禮已經差不多失去了它禮節上的意義,但是冠禮畢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節,所以該有的還是得有。

  不過,到底是出遊在外,所以一切從簡。還好當地士子彆扭歸彆扭,可是這種不損名聲又能在刺史大人面前露臉的事情還是樂意往前湊的,所以齊達的冠禮還算熱鬧,合浦城裡的名流,幾乎都出現了。

  於是作為冠禮的主角,齊達反而靠邊了。

  一群名士才子,用各色言語矜持的跟他們的父母官表述著他們對這片土地的深情,對這個國家的熱愛,對天子的敬仰。當然,作為名流,他們不會表述的那麼直接。但是,他們的善意,張華確實收到了。

  與此同時,齊達也被人暗暗的關注著。秀美的相貌,尊貴的身份——從京城裡來的大官,都是這群名士關注的焦點。但是,在沒有摸清齊達情況之前,這群在名利場裡打滾了多年的名流是不會輕易上前用自己去碰釘子為別人鋪路的。

  所以,齊達的冠禮結束後,場面就變成了張華與交州名流們的聯誼會,作為主角的齊達則悄然退場。

  回到偏院——前不久後堂主院完工,張華被齊又硬生生擠兌回了住院,所以現在偏院是齊達一個人居住。

  只是,張華雖然搬走了,之前院子裡的擺設可一樣沒動,齊達自己也懶得再去買新東西來,所以也就任由偏院在張華的吩咐下發展了。

  懶懶的走到偏院的書房——之前是張華的,現在是齊達的——齊達慢慢走了進去。

  書房桌子上擺著一個包裝低調而華美的盒子,是庾隱著人送來給他的,生辰禮物。

  禮物昨天就送到了,可是張華卻一直沒有打開。

  說起來,庾隱出身富貴,送的禮物,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就算不是什麼新奇的古玩名器,也會是恰到好處的齊達手邊正正需要的東西,或者就是價格不菲的精美器具,總之從來沒有讓人失望的時候。

  可是,現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雖然當時保持著冷靜自持離開了京城,如今已然恢復了少年人的情感記憶的齊達無論如何已經做不到當初京城時候那般的鎮定。

  那一夜的事情,齊達可從來沒有或忘。就算是恢復了記憶,那一夜的事情,也是在齊達心頭刻上了重重一筆的。

  而恢復了少年人情感的齊達現在已經做不到當初在京城時候的冷靜自若,所以,現在庾隱兩個字差不多已經成了他的禁忌。

  好在這裡距離京城千里萬里,而齊又也不像是那記掛故舊的長情人物,張華更是恨不得這個人從來沒存在過,所以日常倒也不虞有人不識相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讓他不快。

  可是,現在,這個名字自己蹦躂到了他的面前!

  庾隱!

  心頭剛剛轉過這個名字,那夜的情景就立刻在眼前一一浮現,齊達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記憶竟然有好到這個地步過。所有的細節,甚至身體當時的感覺,全部都清楚的可怕!

  所以,當時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齊達就恨不能扔了——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做了幾年官,而且還都不是小官,但是齊達性子裡依然擺脫不了農民的一根雞毛都要寶貝的性子。對於庾隱送來的明顯價值不菲的禮物,哪裡狠得下心扔掉!

  而且,說實話,雖然對於當初的事情很是不快,甚至對庾隱當初趁人之危強行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常不忿,但是齊達內心深處,其實對有這麼個優秀的人才喜歡自己這件事還是有幾分自得的。

  所以,齊達對庾隱的糾結心態,也就直接反映到了對這禮物的態度上面。

  而此刻,聽著隱隱從主院那邊傳過來的歡聲笑語,齊達突然有了拆禮物的欲望。

  他想看看,在這個時候,遠方惦念自己的人會給自己捎來的什麼。

  第89章

  庾隱送來的禮物是谷種。他利用家族商鋪之便,在北方各地收集的。十來包各色綢子製成的小包,分別裝著不同的種子,而且有些還是野生的——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到底是大家公子做派,荷包精美,但是谷種,卻有幾種野生稻其實是稗子來著。

  不過,就算這樣,庾隱這份禮物齊達仍是拒絕無能的。本朝太祖開始,開始在北方種稻。但是限於北方氣候水文條件,所以北方適宜種稻的地方並不多,而且也多半產量不高,所以齊達的種子收集裡除了長安,其他地方的水稻基本上沒有。

  所以庾隱這份禮物,對他而言實在是彌足珍貴。

  隔著牆,主院那邊觥籌交錯的聲音不斷傳來,齊達也睡不著,而且這種子一路送來,路上也不知道怎麼保存的,所以估計放不長久,不如現在就把種子浸水了準備下種算了。反正這邊的天氣,足夠熱。而且,因為近海,這裡與交州南那種真正雨旱兩季分明的天氣還是有些距離,所以水的問題倒也不用太過於擔心。

  而且,官田那邊,為了保證種子的純度,不同的谷種之間都是保留了十五丈左右的空田做間隔的,如今正好可以拿來種這個,反正之間有時間間隔,花期剛好錯過,也不用擔心不在控制內的雜交。

  因為這裡現在已經是他的地盤了,所以齊達也把屋子裡大大小小的盆子全部取出來盛了水,然後一樣種子一個盆的把種子浸水。至於那幾包稗子,嗯,就留著等回京的時候送給庾隱做禮物好了。

  做好了一切,齊達拍拍手準備去後園看看齊又。應酬從來不是他的長項,所以除非必要,他向來是能避則避。

  不過,剛走出後門,他就遇到了麻煩。

  一個手持摺扇做才子裝扮的青年顯是喝醉了,正對著路旁的幾株木芙蓉抒發內心洶湧的情潮,轉眼見到齊達,一手撈住齊達的肩膀往木芙蓉前一帶,“兄台,你說,你說我對美人的一片心意,是不是天地可鑑?”

  齊達知道喝醉酒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而這青年顯然是張華宴會上招待的客人,千萬不能得罪,於是順著青年的語意點頭道:“是,是,兄台與這位姑娘的情意著實感人。”說著就準備離開。

  不想抓著他的青年突然怒了,“你說什麼?”青年拉著齊達往樹上一撞,“睜大你的狗眼看看,男女都分不清了?我的美人分明是翩翩少年郎,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是女的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