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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自己還是忍忍吧。

  至於庾隱,以後再跟他好生分說好了。現在,齊達還不想見他。畢竟,就算是見識了兩世風雨,齊達臉皮還沒有厚道把跟好朋友上床當做沒事的地步——尤其是這個好朋友還跟他是同性。

  所以,容許他休息一會兒吧,老年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門外傳來略微急躁但是聲音又控制得很是輕巧的腳步聲,在這個院子裡,有這樣腳步的除了庾隱外再沒有別人。

  齊達想也沒想,拉上被子閉上眼睛開始裝睡。他現在,真的還不想跟庾隱打照面。

  房門被輕輕推開,庾隱似乎是捧著什麼東西走了進來,所以竟然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

  齊達儘量放鬆眼睛保持著呼吸不那麼急促,但是面對著這麼個剛剛才發生了那種事情的人,耳根仍然無可控制的熱了起來。而呼吸,在他儘量控制下,也只是比剛剛乾完重活後好上一點點而已。

  床頭的方几上輕輕一響,看來是擺下什麼東西了。然後聽得庾隱輕輕離開了床前,房門被關上。

  看樣子是出去了。

  齊達長舒一口氣,正待睜開眼,突然又聽得腳步往自己床前走了過來了,不由心頭大恨,同時身體也不受控制的緊繃起來。

  一雙修長的手輕輕落在了他的緊閉的眼睛上面,溫熱的感覺,卻燙得齊達差點跳起來。

  “達子。”庾隱的聲音輕輕響起,刻意拖慢壓低的語音中帶著極力壓抑的激動,“昨天晚上,我,真的,很高興。”

  齊達心一跳,被子底下手緊緊握成拳,這,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很高興。你不知道,我盼著這一日有多久了。”庾隱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顫抖,“當日茉陽分別的時候,若不是我父母家人都身陷囹圄,又有仇家窺伺在暗,前途未定,我是定不會就那樣一字不留的就離去的。

  “京城再見,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留了地址信物與你,你卻看都不來看一眼。”庾隱聲音裡帶了委屈,“那些日子,我既要對付族裡的那些老狐狸,又還要看著你擔心你被人騙了。那段時間,你定不會知道,我有多擔心。知道他們引著你出入那種地方,我——”庾隱頓了一下,輕輕的撫摸著齊達有些散亂了的頭髮平復了下情緒,“我很生氣。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到了這個地步,齊達縱是再遲鈍也知道庾隱已經看破他的偽裝了,可是,面對著這樣的庾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不明白,明明只是比較好的朋友而已,之前還參加過他的婚宴,怎麼突然間就變得這麼深情款款起來了?

  既然已經這樣,齊達也懶得再裝了,只是介於昨晚的事情,齊達無論如何不願意這個時候見到庾隱,他閉著眼撥開庾隱的手,忍著不適翻了個身,留了個背影給庾隱。

  庾隱也不惱,反倒是低低的輕笑起來,直笑得齊達露在後面的兩隻耳朵都紅通通的了,才勉強抑下了喉間笑意,低聲道:“几上放著白粥,待會兒記得吃了。我先出去了,晚上回來。”

  齊達聽著後面似乎沒有動靜,想著總要給人一個回應,便胡亂的點了下頭,“嗯”了一聲,權作知道了的意思。

  庾隱看著被子裡隱隱露出的兩隻通紅的耳朵,極力按捺住上前捏一下咬一口的欲望,滿意的勾唇,抬腳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庾隱轉身,略微提了點音量道:“對了,衙署那邊——”就見著原本翻個身都折騰了許久的齊達一下子跳起來,然後齜牙咧嘴的又倒下去,絲絲地抽著冷氣。

  庾隱有些好笑的看著齊達,柔聲道:“我已經讓老何過去請過假了,請了兩天,你就放心在家裡好好休養吧。”

  對上齊達隱含指控的目光,庾隱正了面色,“達——”頓了一下,換了個更正式的稱呼,“衡文,昨夜之事,便是重來,我也不會後悔。我敬你愛你,只因感你行事古腸熱道、求學心無旁騖、待弟慈、待友誠、對人寬、於行敏,舉凡種種,絕不會,也不敢因為昨夜之事便對你有所輕慢。他人亦是不可以。”目光灼灼盯上齊達想要逃走的雙眼,“我愛重衡文,因此願與衡文結連理之約,衡文——”庾隱看著齊達眼中隱隱的哀求,終是不忍心繼續逼迫下去,輕嘆了口氣,庾隱垂下眼帘,“如果願意,我這一生,於願足矣。”

  說完這話,庾隱便拉上房門走了出去,留下齊達一個人擁被呆呆坐在床上。

  坐了一會兒,齊達覺得腰臀實在是不堪重負,手撐著慢慢倒下,然後繼續回想庾隱剛才說的那一番話。

  庾隱話里透漏出來的情意,讓他心驚不已。

  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無論如何,齊達不覺得自己有庾隱說的那樣好。所以,他是在負擔不起庾隱這一番情意。

  不說庾氏家裡會不會接受他和一個男人成親那些遙遠的事情,但說庾隱本人。庾隱畢竟年輕,性子未定。別的不論,就從他結婚沒多久就離婚可見,性子未定的人結婚都不會長久,何況所謂“愛重”?齊達實在懷疑庾隱這份深情款款的愛重會不會明天起來就不見了。到那時候,只怕大家連朋友就做不成了。

  所以,還是做朋友吧。昨夜的事,就當是,就當是——齊達實在說不出“被狗咬了一口”這樣的比喻——買了個教訓吧。

  以後,就算是與男子在一起,也萬萬不可像以前那樣百無禁忌了。

  現在,齊達慢騰騰從床上挪下來,套上布鞋,揚聲呼喚:“何叔——咳!咳咳!”嗓子沙啞了,聲音大了些就不舒服。

  還好老何就在院子裡,也不用齊達操勞他的嗓門第二遍,“公子,什麼事?”

  “庾公子出去了嗎?”齊達隔著門問。

  “出去了。”

  “好!你去給我備車吧,順便讓何大嬸幫我收拾兩件換洗衣服,要快!”齊達還是隔著門吩咐。

  “是。”

  “去吧。”

  第80章

  趁著庾隱出門的功夫,齊達撐著身子爬上馬車,跑了。

  藉田名義上歸司農寺管理,但是實際上這是專屬於皇家的皇莊,裡面的佃農是直屬皇室的,而這裡所得收益到時候也是直接劃入皇帝的內庫里去。

  而齊達作為這裡的直屬上官,雖然上頭還有一個司農寺卿,但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所以現在他就是這一畝三分地的土皇帝。

  進了藉田範圍內的皇莊,齊達就給周圍的佃戶下了一個死命令:任何人等,沒有他的允許,不准放進來。然後,就住進了莊上秋收時候給官員準備的房子裡開始休養。

  ——————

  司農寺卿康澤收到少卿齊達家人送來的病假報告的時候,其實是有些高興的。

  說起來,雖然是齊達上司,齊達也是他著意調到藉田那邊去的,可是齊達究竟在搗鼓什麼他還真不知道。可是,此位仁兄是個好面子的,要他向自己的下屬兼晚輩(在他心裡)去請教,還不如殺了他痛快。所以,雖然一直心痒痒的,對於齊達在藉田搞的那些東西,他還真沒有仔細看過。

  因此,既然今天齊達難得不上班,康澤決定趁著藉田沒人自己去好生研究一下。起碼,將來要是出了什麼事,皇帝問起自己也好有個準備是不是?

  康澤這樣想著,再看一眼白紙黑字上面的病假條,樂呵呵的喚來家人備車。剛好衙里今日也沒什麼事,吩咐寺丞主簿等人解決了手裡的文書後就可以自己散了後,康澤便在後衙里裝了一小壺茶水上了馬車,出城途中順便買了幾個胡餅,準備到時候就在田間地頭當午餐了。

  藉田在京城西北郊外,距離宗廟甚近。

  當年景帝時候,未央宮裡曾不慎走水,因皇城周圍便是民居,若是重建一則靡費,二則擾民,景帝便於長樂宮東南郊外重建了現今的皇城。而當初位於長樂宮內左側的宗廟,就處在了現在這個位置。至於原本的皇城,則成了皇家的別院,附近留下的房屋基本上都是富貴人家不舍放棄的祖宅,剩下的,則全部被附近的百姓挖做了田地。一眼望去,儘是薺麥青青。

  康澤一路出城,遠遠見著這般情景,心頭也不由有幾分感觸,於是對著那遠遠的麥田念了幾句詩,然後過了小石橋,到了皇莊入口,有幾名類似守衛的中年漢子搖著扇子在路邊的石頭上坐著閒話。

  駕車的家人自動自發的上前問話。

  “什麼,任何人等不得入內?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嗎?”車外家人暴怒的聲音聽得康澤一愣,不由掀開帘子探頭問,“怎麼回事?”

  “小人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誰,小人只知道,齊大人吩咐,任何人等,不得允許不准入內。”守在村口的中年漢子輕蔑的看著馬車上康澤露出來的黑袍——康澤的司農寺卿是從三品,按照本朝律令,可穿紫色,或者有嚴格一些,至少也是紅色,屬於實打實的權貴顏色。可是康澤是個清高的,兼且害怕被齊達知道了他來這裡丟了面子,所以出門前換了聲不入品階的黑色。

  這裡種田的都是世代屬於皇家的佃農,對於官員服色多少都有些了解,齊大人的服飾是紅色(五品以上都三品以下穿紅色),在此之上的只能是紫色,所以大家對康澤的黑袍很不當回事。在這裡這麼久了,他們見過的虛張聲勢的人還少麼?

  佃農里一個有些賊頭賊腦的矮小漢子笑道:“當然,畢竟我們大人說的只是任何‘人’不等入內,如果你家大人不在這個範圍內,那麼硬是要進去也是使得的。”

  旁的人一起鬨笑。

  康澤氣得臉色發青。這個齊達,仗著聖眷,就不把他人看在眼裡了,居然下如此無理的命令。氣哼哼的喚回了還要爭執的家人,康澤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封彈劾司農寺少卿謊報病假、不敬上官、處事自專的摺子擺上了皇帝的龍案。

  ——————

  齊達對於距離他不到兩里路的地方發生的他“冒犯上官”的事件毫無所覺。

  出來的時候一口氣撐著還不覺得,可是到了這裡就發現不行了。本來就極不舒服的身體毫無意外的發起了低燒。整整三天時間,他差不多一直都陷於昏昏沉沉的境地,全靠送他來的老何去請大夫,抓藥,照顧他。

  庾隱當天下午就追過來了。別說,他一身紫袍,再加上通身的貴公子氣派,差點就把路口的佃農們唬住了。不過關鍵時刻,老何出門準備進城請大夫,撞見了正在路口與村民們對峙的庾隱。然後,庾隱接過了進城找大夫的任務,老何則代替齊達接收了庾隱送來的一大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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